楚归荑刚和衣而眠,没一会儿便被窗外光亮给叫醒了。
刚醒来,昨日临华殿上那种沉闷压抑的气氛还是令楚归荑胸口微微感到窒息。
拖着身子打开门,引入眼帘的却是怀信负手而立的身影。
“姑姑……”
楚归荑眉眼顿时舒展开来,淡淡笑道:“昨夜没回去睡吗?”
怀信凝睇着楚归荑的眸色深幽如层层暗夜,伸手欲拂去她眼底青霜,却被楚归荑微微扭头避开了。
不知何时,怀信突然觉察到楚归荑的淡漠疏离,也许在很久前,也许就在此刻。
“本想等着爷爷他们回来的,黄门半夜来报爷爷他们留宿宫中了……姑姑今日起得太早,不如在青丛山那般自在随性了……”
楚归荑自然能忖度出他的心思,抬眸瞧了他一眼,眸色一清如水,口中道:
“人哪儿能一辈子待在避风港。”
怀信听来,不由一阵怔仲,有一抹汹涌莫名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担忧与害怕镌刻在眼底。
世事变迁,只在一瞬之间。
遑论一份感情,在漫漫长河的一节中,分离对爱的作用和风对火的作用相同:熊熊烈火被风越吹越旺,小火苗被风一吹就灭。
更遑论这份感情里还参杂了其他的恩恩怨怨。
怀信的眼神愈发热烈,不顾楚归荑是否会乐意,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楚归荑身体虚浮,四肢无力,只任由他这般做。
怀信此刻心中又痛又急,在楚归荑耳畔的呼吸声也不由得粗重起来,“姑姑……”
“嗯?”
“姑姑”,怀信又唤了一遍,眼角已然发酸,搂得楚归荑愈发紧了,而问道:
“姑姑离开秣陵后过得可好,身上的伤如何了?”
楚归荑拍拍他的背,一字一字答道:
“都好,姑姑如今官在太学,一切顺遂,你别担心。”
她这般从容道来,言辞之间蕴着沁人的暖意,而怀信仍旧不肯罢手,险些搂得楚归荑喘不过气来。
她的一言一语盈于怀信耳际,却令怀信阴郁的目光中荡漾不出温意。
“姑姑,我待母亲向你赔罪,我……你别生气……”
他的声音柔和温暖,却藏着自责与愧疚。
这份自责与愧疚因为有了时间的厚度而显得万分难言。
楚归荑双眸微阖,清淡柔暖的声音漫入怀信耳中,“没有的事……已然化险为夷。”
说完后,她咽了咽干涩的口,唇角盈出的那半缕自嘲旋即随风而散,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