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至斯,蛾眉奇绝,一曲华美的歌舞唱毕,众舞姬伏下身子,方流云一般退了下去。
楚归荑远观着沈晚舟的神色,见他瞥下了眼眸,方是放心,嘴角噙起一味甜美且满意的笑。
宴饮至此,自然需要有事发生。
邦国大事早在中午便已洽谈完毕,若晚宴上各国还不发作,便需得挪到三日后的围猎上纠缠。
而一年一次的奉雪宴,各国都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分秒必争不敢懈怠的。
现下,只看谁来开场了。
果真,一阵凄厉的女声划破了繁华之境,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衣衫不整,慌乱不堪的男子。
外头随之响起一阵阵脚步声,是禁卫军在有序的甲胄砰击声。
长公主对此番状况有些难明,但见过了朝堂上太多诡谲云涌的她很快地镇静下来,反而是敛眉抬手对着王座上的二位,道:
“官署安排不周,臣先将世子带下去问话。”
而左玉却摆摆手,启唇令道:
“诸国齐聚,免不了一些时候下情上达,此人既是云皓世子殿下,免不了说出些动心骇目的话……诸国既来云皓,自是求教,那不然今年寒院举子为何心系云皓而来?长公主何不以天下万民为重,让诸国恭听世子口中欲发何言?”
其话锐利如剑,让人只觉沁心的冷冽清寒。
这奉雪宴冷,冷的还是心境啊。
短短一番话,勾连其漠北寒院学子举家前来云皓一事,若是云皓私下处置这突如其来的世子殿下,便是小气异常,无大国风范。
至于为何,还不是左玉舌灿莲花,硬生生把这不怎么闻名的世子殿下说成是有治国雄韬伟略的大才?
而不知为何,左玉这种临危不乱的冷静与威慑,竟让楚归荑生出一种感觉,就好似他已为这个场景演练过千百遍了。
楚归荑淡淡地瞥来了沈晚舟一处,见那目光澄然清澈但却又好像隐藏着别样的深意,就如同晶莹的琥珀里凝结了一颗不具名的宝石,令她想猜而猜不透。
他似乎也对此事也有预料。
正在此时,沈怀瑾护着云琉潇进殿。
霓旌眼中落入二人身影,心头之上不禁隐隐作痛,只有唇角淡淡扬起,划出清清浅浅的弧度,朦胧看去,若有若无。
挼蓝色的身影静默如一方水墨画影,匿在一派辉煌之中。
楚归荑只有不明所以,这二人据说只有一面之缘、救命之恩,怎么这会儿混在一起了?
“儿臣拜见父皇~”
“臣拜见王上~”
武将本该扣剑为礼,可沈怀瑾此番是跪在了地上,一副请罪的模样。
蛰虫始振之色凝于甲胄之上,流黄栗壳起承,甲胄为龙战之色,《周易》有言,“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高亨注曰“二龙搏斗于野,成青黄混合之色”,意为唯大地可以承载龙之搏杀,而龙血与土壤壮烈交融渗透,故成龙战之色。
此色甲胄,就算是沈怀瑾俯身在地,亦不可摧一身傲骨与刚烈。
王上恩准二人起身后,他接着道:
“微臣疏忽,请王上责罚!”
沈怀瑾俊逸风华在烛光的映衬下柔和了些许,但反而更使那眉宇间的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霓旌凝目,不由自主地被牵动,入坠幻梦之境,不知他接下来会有何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