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tie,”印桐头疼地揉了揉山根,“信里如果装了异物是会被扫描出来的,快递员如果携带危险物品,根本就不可能进入住宅区域。我没有毫不在意地去接触其他东西,我只是相信法治社会,没有被害妄想。”
“我也没有被害妄想,”Christie委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你根本不明白”。
可我应该明白什么呢?印桐想,你连点提示都不给我,我到哪明白白去?
他觉得有些气闷,想说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却被Christie硬生生地堵了回去。端坐在高脚凳上的小姑娘仰着头,半是祈求半是审视地看着他,她说:“我不会害你的,你也答应过我‘要相信我’的。”
印桐没说话。
他很想对着Christie的陈述就反呛回去,反问她:“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这个口口声声重复着“我不会骗你”的小姑娘,撒的谎恐怕比她说的真话都要多,她的言辞中总是掺杂着三分真七分假,还热衷于用可怜兮兮的外表粉饰太平。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Christie毕竟是他名义上的监护人。她如今的示弱不过依托在还能“管制印桐”的前提下,一旦印桐产生一点反抗的念头,那么所有的“商量”都会转化为“强制执行”。
“自由”不过是相对的“放宽权限”,他如今就像是关押在白塔的犯人,每天能有点放风的机会就谢天谢地了,哪有能力奢望那么多。
——Christie是不可能放松对我的管制的。
印桐想。
——不24小时监控我,只不过是给我一点喘息的空余。实际上就算她将监控装置装进家里我也无可奈何,我能做什么呢,鱼死网破吗?
他垂眸兀自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透过装满各式毛绒玩具的玻璃橱窗,看向方才店外发生爆炸的地方。
外面的一切就像一场夸张的特效电影。
街对面的商场一楼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浓烟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声充斥着整条街道。目之所及一片混乱,细小的爆破声此起彼伏,无数的行人慌不择路地涌向街对面的店铺,连带着印桐的甜品屋都挤进了不少茫然的路人。
店里的客人抻着脖子向外张望,店外的遇难者声嘶力竭地高声尖叫。商业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行人,他们拍打着身上的火苗,踉跄着蜷缩在街道的另一侧。
“怎么突然就爆炸了……”
“冲进去的好像是辆悬浮车,那家店叫什么来着?”
“……是家玩具店,出事的时候好多孩子在里面。”
“多可怜啊……”
爆炸波及了周边不少商铺,焦黑的地面上到处是瓦砾和碎玻璃,呛人的浓烟漫盖了夕阳的余晖,层层叠叠地包裹着人们的视线。跑丢了鞋的孩子光着脚嚎嚎大哭,摔倒的小姑娘呜咽着瑟瑟发抖,幸存的人们挤在一起远远望着商场内汹涌的火舌,苍白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唏嘘。
漂浮在半空的城市监控挥舞着小巧的羽翼上下翻飞,它们接连不断地发出尖细的警报声,磕磕绊绊地提示人群向商业街外的广场疏散。
火海里不时地传来细小的爆破声,猩红的火舌间隐约可以窥见商场内部的现状,掩盖在滚滚浓烟下的悬浮车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它的躯壳因为爆炸的作用力而扭曲变形,卡在倒塌的货架里,就像一块被烧化的废铁。
突然,有人看见它的车门动了一下。
那是个极端诡异的场景,就像是那辆几乎炸成废铁的悬浮车里还藏着一个活物。人们看见那扇扭曲的车门被强行掰开,砸进废墟中发出一声闷响,一个漆黑的影子出现在窜动的火舌里,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佝偻的人形。
它伸出手扒住门框,蹒跚着爬出悬浮车的遗骸,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样,缓慢地看向火场外的幸存者们。
就像找到了目标。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
瑟缩在街道边的遇难者们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如同秋后的蝗虫般四处逃窜。他们推搡着挤进印桐的甜品屋,尖叫着锁死沉重的木门,挤歪了摆放着甜品的矮柜还撞掉柜子上的瓷碟,将摔在地上的蛋糕踩成黏腻的碎屑。
他们四处躲藏着,惶恐得就像遇见了天敌。
Christie在这一片混乱中踩着凳子爬上吧台。
店里的客人如同沸腾的开水,店外的行人哭喊着捶打紧闭的店门。她甩了帽子大喊着:“冷静一下!”,灌进喉咙的空气夹杂着呛人的浓烟,仿若吞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
她试图做些什么阻止这场骚动,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而没有人停下,也没有人理她。
人们四处逃窜着,妄图寻找到心中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