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话落后,大殿内一片死寂,齐胤半晌才轻笑出声,“你那向来心善的姑母?”他话中有毫不掩饰的讽刺之味。
谁人不知母仪天下的皇后“娇奢善妒”,仗着母家优势,时常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
然而,如今南家却是有脸,理直气壮地要来为南轻要个说法了。
他还不够纵容她吗?
纵容到,他们成亲二十余载,至今没有“麟儿”。
可南浔即便跪在地上,也仍是不卑不亢,仿佛她南家真受了他的欺辱。
受了吗?
南浔盯着齐胤那情绪复杂的眸子,回道,“自然,雍凉王持械入宫,直奔凤鸾殿,如此不合礼数之下,我姑母仍是心善留他一命,如何不心善?”
齐胤闻言,唇角轻提,并未言语。
反而是庞泯未让南浔之话落空,不满道,“我主所持乃先帝御赐之剑,入宫仍可不卸其之,何来不合礼数?”
“皇后夺先帝御赐之剑,杀皇室亲王,其罪本就当诛!”说罢,庞泯朝着齐胤微微躬身,“人证物证皆在,还请皇上早日定夺,还我主之清白,并准许臣迎回吾王,葬回雍凉。”
“哪来的人证物证?”南浔幽幽道,“事发当时无一人问过我姑母究竟发生了何事,甚至无一人询问过在场唯一人证宋廷尉之女,一朝皇后就被打入冷宫,遭人非议。”她淡淡地瞥了庞泯一眼,“诸多怒骂与诋毁纷至沓来,又谁来还我南家清白?”
她这话虽是回庞泯,却是在问齐胤,如何无人问?
说到底,她还是在问齐胤未能回复的问题,何故南家沦为众矢之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她女扮男装这一条,南家就那么该死吗?
还是说,南家手中之权,让他忌惮?
但南家从未贪权,为了让他安心,她爹娘常驻边疆,将她留守于盛京,而她姑母,顿顿清汤寡水,却享有在朝中享有铺张浪费之名。
南浔知晓齐胤不会回复她之问,只又道,“臣合理怀疑,那日雍凉王欲入宫劫持皇后以要挟太尉府与皇上。”
她语气稍顿,继续说道,“而我姑母身为当朝皇后,自有保护皇室之责,面对雍凉王的野心,她岂能坐视不理?夺剑自保,实乃无奈之举。”
“南浔,你莫要血口喷人!”庞泯脸色发黑。
然而南浔仿佛没有听到庞泯的怒斥,字字清晰道,“王军私自调兵,扰乱盛京,至使城中之民人人慌之,怎就是我血口喷人了?”
围堵在皇宫之外,久久不肯离去的王军更是野心勃勃,而齐怀已死,如今庞泯算是其军半个主子…
庞泯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瞪着南浔,仿佛要用眼神将她穿透,但南浔却并不畏惧,看向齐胤时的眼神坚定亦坦然,“还请皇上迎我姑母与宋廷尉之女而来,问问清楚。”
说罢,她无甚神情地扫了眼跪在角落中的原隶属于南家军的军医,“而后,再容臣好好审问这叛主,污主之贼。”
两人相互争执半晌,直到此刻仿佛南浔占了上风,齐胤才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开口道,“你想见皇后?”
“皇上,万万不可!”庞泯紧忙开口道,“南将军怕不是要与皇后娘娘串通口径。。。”
“这跪了满地的官,我如何串通?”她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自古以来就从未听闻不许嫌疑之人呈堂自证的。”
“庞泯,你心虚什么!?”南浔怒问。
齐胤见她这般,不禁挑了挑眉,他轻松地靠在书案的桌腿上,意外附和道,“阿浔所言极是。”
“皇上!”庞泯似还想说什么,齐胤只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便瞬间噤了声。
“恰巧宋渊之女,此刻也在这宫中。”齐胤轻声吩咐安福,“去请皇后与宋家女过来。”
安福点头应是,随即匆匆离去。
南浔见齐胤这般作为,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的一脸从容,便知晓他今日胜券在握,她未再言语什么,只垂眸盯着他那戳在地上的剑尖,与一众之人静静地等着南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