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多么软弱犹豫,她性格中的另一部分‐‐如同她那夸张至极的受洗教名:蕾蒂
西亚‐‐仍然用挑剔的眼光盯着她看。她永远无法逃出自己内心这一部分的掌握。
这让她陷入双膝打颤的天人交战,这让她该保持缄默时开口出声,这让她在疲惫地
想要躺下时仍然打直腰杆。这个部分,现在则让她不能弃甲逃亡。
她站起来,探出窗外潮湿、劈啪作响的夜色中。窗户内侧的木头地板上,有一
滩积水。赤脚踩在冰冷水中的一阵刺激,多多少少让她高兴,这是一个身体上可以
感受到的不舒适。至少,不会是她来打扫,也不用担心地毯的问题。所有进入房间
内的风雨事物,皆是自有意愿,理所当然地安心存在。茵恩斯有一次也主动提及,
某个早上她醒来时,发现枕头上躺着雪花,令人惊喜。她说,这只发生过一次,但
是,从早上枕头上躺着的事物,你可以断定季节的替换:秋天有蜘蛛,六月有无花
果。
她站了许久,好让头脑冷却下来,但是双脚也渐渐冰冷,只好在上床后,用一
件毛衣包起脚丫子取暖。她想,这倒是挺相辅相成的:身体上脚冷了,心理上腿软
了。你这个可怜的家伙,露西&iddot;萍。
约莫三点时,她终于有些睡意,然后她被自己的意图吓醒。她竟然认真考虑,
是不是要隐藏一桩谋杀死罪的证物。在事实发生后,成为共犯。同谋共犯。
她,令人景仰,奉公守法的露西&iddot;萍。
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当然无从选择。由谁来决定,
或不决定,都不干她的事。这会是一个公开的审查,而她有她的职责。对文明世界,
对国家,对自己的职责。这与她个人的情绪无关,也与她个人对公义的看法无关。
不管法律多么的不公平,她就是不能销毁证物。
她是失去理智了,怎么可能做到嘛?瑞克是对的:她应该要做正确的事,然后
让老天爷来定夺。
大约在四点半的时候,她真的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露西满心不愉快地看着一片朦胧,充满湿气的早晨。
虽然在成果发表日的次晨,早餐前没有排课,起床铃声仍然照常在五点三十分
响起。课程方面也许可以妥协,但是校园的生活习惯绝不可改。她试着再度入睡,
但是白昼唤醒了现实,昨夜狂乱的理论,在眼前成了冷酷的事实。再过一两个小时,
她就要按下引爆按钮,改变许多人的生命设定,而她甚至不认识这所有受到影响的
人。她的心又开始怦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