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摆脱了毫无必要的家族纷争,只单纯为了一点血脉关系,为了一个痴心的妄想远赴河西,甚至到西域,到蒲昌海。
她想这趟回去就安安稳稳过她的小日子。
结果,小的好不容易消停了,换成老头子阴魂不散。
她是池亿城显微镜下四处逃窜的小白鼠,自以为溜到了天涯海角,实际上还在老头子的手掌心。
池渔用力揿下方向盘侧面的喇叭按钮,车辆未通电未启动,她却听到了尖锐、漫长的汽笛声。
封闭的车厢越发狭隘、逼仄,她无路可逃,无处可退。
她几乎要把手边的一切丢出去,砸烂囚困她的钢铁牢笼。
她握紧了手机,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后颈仿佛被神兽的尾巴轻轻划过。
一瞬间,五内皆还,六神皆复。
池渔恍然醒悟。
池亿城在扰乱她。
他说的那些——什么江女士明知自己不适合生小孩,仍然坚持怀胎八月,不顾将来孩子是否能够安然无恙成长,坚决生下她;还有什么他为了让老祖宗保佑这个小孩,才把她写进家谱……云云——都是撇清自己责任的诡辩话术。
她的体质确实不怎么强健,从小又多灾多难。
但得益于江女士的悉心照料,她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池渔又往外看。
陶吾安静地立在原地,脑袋上多了顶不知何时扣上的棒球帽,但视线应是朝着这个方向。
后颈似水流又似风弄的毛绒绒的感觉仍未消散。
她低下头,指尖按了按上翘的唇角,默默修正说法:感谢江女士执意让她出世,而她顺利出生了,然后她才能靠自己——大部分时候靠自己——有惊无险活到了今天。
总而言之,跟池亿城半毛钱关系没有。
池亿城就是个满口胡说八道只管支起腿播种,既不承担责任还想给自己立牌坊的老种马、老王八蛋。
——他连林鸥是谁都不知道。
但池渔没有咒他去死。
没必要。
池亿城行将就木。
*
那天晚上,池渔彻夜未眠。
天快亮的时候,她刚迷迷糊糊生出些睡意,电脑“叮咚”一声。
新邮件提醒。
间隔了十多个小时,JMQ回复邮件。
正文是一串乱码。
这难不倒池渔。
经过解析的乱码转化为一张有标记的大分辨率卫星地图,把它缩放到20%的比例,地图右下角呈现出一只偏圆的人耳形状——地球之耳,蒲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