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去泪痣的那一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狰狞的伤口。她从来爱美,每每看到镜中的自己,便自觉毁容,黯淡万分。可即使如此,她也没后悔过拔刀剜痣的举动。
比起毁容,她更后悔的是自己这一生的糊涂——没察觉到继母与妹妹的异心,将母亲留下的家财尽数交出;受到妹妹的挑唆,用不光彩的手段强嫁段齐彦,为此被父亲扬言断绝关系。祖母病重,她却听信了继母之言,不闻不问,只顾夫家,结果连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当真是糊涂至极。
但阮静漪却没有为自己多言,披起斗篷,便转身回屋去了。临走之时,不忘吩咐奴婢:“代我送小侯爷出门。我身子不便,就不奉陪了。”
“……你等着我。”段准皱着眉,对她的背影说,“你可别糊涂了。等我回了京,就会盯着齐彦那小子,叫他多来瞧瞧你。”
回答他的,是房门合上的嘎吱声音。
这是段准最后一次见到阮静漪。
四日后,一辆马车轻辕带雪,穿过一片素白的丹陵,停在了伯府别院的门前。
清远伯段齐彦,携着一名清幽窈窕的女子自马车上下来。
这女子步伐如莲,娉婷秀美,身上透着霜雪一般的无暇静好,宛如一枝傲骨自成的寒梅;眼角一颗泪痣,更添柔婉。她身着丝锦,外罩华袍,手腕间佩一双嵌红宝的金镯,显然生活优渥,富贵不缺。只是这金银不符她的冰雪天质,去了反倒更合适。
段齐彦为她掌着伞,二人一道走入院中。他本就是名满丹陵的美公子,一身风骨如玉。与这女子走在一块,很是天造地设,犹如璧人。
坐在窗前的阮静漪瞧见二人的身影由远及近,便冷漠地侧开了头。
“静漪,你妹妹挂念你,我特地带她前来探望。”等瞧见静漪时,段齐彦一边收伞,一边说。
雪从伞面上落下来,一片簌簌的白。
段齐彦身旁的女子,正是静漪的异母之妹,阮秋嬛。
“姐姐,你身子可还无恙?”秋嬛步入房中,眉目间有一丝忧虑,见者生怜。
段齐彦不忍见她如此,低声劝慰秋嬛,“你姐姐自有大夫照料,你不必挂心。你适才没了孩子,不可动了忧思。”
闻言,秋嬛的神色一阵黯淡,阮静漪则面孔一僵。
“孩子?”她扯了扯嘴角,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秋嬛,你丈夫过世多年,你哪里来的孩子?”
秋嬛的神色微微慌乱。
“不…孩子……已经没有了……”说着,秋嬛便略有垂泣之态。
段齐彦皱了皱眉,说:“静漪,先时忘了与你说,秋嬛早不在孟家待着了。她一个女子,没了丈夫,被打发回娘家,多少会被人指点。我想京中也常有寡妇再嫁的,风气开明;你又一个人在府中,多少寂寞,就将她也接来,一道作伴,也算圆了你们姐妹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