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昌明将细棒丢给阿泰,冷着脸疾步走下来,仔细一瞧,确实是。
其实他哪里知道,往日小郭满见他都是逢年过节。大过节的,小姑娘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顶着一张要入土的脸去。不过郭满可不在乎这些,她再两个多月就换地盘了:“父亲,爹……求您,求您给女儿做主……”
郭昌明莫名心头一簇火蹭一下冒上来,弯下腰,推了双喜双叶的手就将郭满打横抱起来。
一把骨头,轻飘飘的还没金氏养的那番邦犬重。
郭满一脸柔弱,“爹……”
素来甩手掌柜的郭昌明猝不及防,鼻子一酸:“哎!”
她头一歪,作势要昏。
那一刻不知是郭昌明为人父的血气涌上脑,还是郭满模样太可怜。他将人抱进屋,放到软塌上便大叫着让下人送茶来。双喜双叶连忙跟过去,飞快地挡开别人,一边扶着郭满一边焦急地喊:“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郭昌明在一旁看着,头一回认识到,自己这个女儿到底多柔弱。
等茶水上来,喂了郭满一杯水下去,郭满才幽幽地转醒。
原本还想叫大夫的,见郭满醒了便作罢。他走过去,想劝慰郭满两句。话到了嘴边,对上郭满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突然就卡住了。
郭满看着他,一脸的孺慕。
郭昌明看着她,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崔姨娘曾多次在他耳边提过的‘金氏刻薄非她所出的子女’的话。他扶郭满的手一顿,神情有些奇怪。大约是觉得不信,毕竟金氏在他面前,从来都温柔小意儿。
但再一看郭满,又拧了眉。
不信,信,不信,再信,那副震惊又纠结的表情,惹得郭满频频侧目。
郭满不知道便宜父亲想什么,酝酿了一下,她的戏就开唱。
双喜泪腺比较发达,郭满开了个头,她立即就跪下开始哭。双叶文静的红眼睛,嘴皮子极利索,几句话便把事儿添油加醋地交代了。
郭昌明听完,有些不可置信。搁在作案上手指都哆嗦:“你是说……你是说你们姑娘这脑袋,是李婆子打的?”他就说嘛,就算撞了柱子养四个月也该养好了……
李婆子他自然是认得的,金氏身边得力下人。
寻日里在正院儿,也曾说过几次话。平常他是觉得那婆子除了嘴巴有些碎,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一看郭满,再想到那白胖富态的婆子,比他自个儿的女儿更像个富贵人,他心里就差不多信了。
“我们姑娘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也跟着府上姑娘们一起正经习过字读过书的,怎么会分不清好歹?”双叶继续道,“那烟罗是老太太见主子马上出阁,特意开了私库给姑娘做脸面的。太太拿一百两就想换了去,这,这……”
郭昌明心头的火烧得旺盛,“说,你继续说,说!”
双喜被他突然大声吓得一抖,抽抽儿都抽忘了。不过倒是不忘从身后掏了个黑盒子她打开了,双手呈上。
里面是一百两银票,李妈妈送来的那个。
郭昌明眉头皱得快夹死蚊子,给阿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接过来。结果一瞧,脸黑得彻底。银票他认得,汇丰钱庄的票子。前几日金氏才说了右哥儿要添置些补品,从他手上讨去的。
“往日太太要什么,姑娘敬太太是母亲,都给了。”
双喜哭到打嗝儿:“这回不过没吱声儿,就……唉!李妈妈怎么敢?这木盒得有多重,她就敢拿这砸人!可怜我们姑娘的伤才好……”
说着,她作势要去抚郭满的额头。
郭满柔弱地偏了偏脸,一语不发,倒是额头那一块红叫郭昌明看得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