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差矣!古人道:‘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乃惹祸之胎。’似娘子的夫主所为良善时,万丈水无涓滴漏,一生只是志诚为,倒不好?”
王婆望着金莲问道:“娘子,你认得这位官人么?”
“不认得。”金莲答道。
“这位官人,便是本县里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叫做西门大官人。在县门前开生药铺。家有万万贯钱财,真是个钱过北斗,米烂陈仓,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光的是宝,也有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又放官吏债。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说的媒,是吴千户家小姐。”王婆有声有色地说着。转而问西门庆:“大官人,怎的连日不过贫家吃茶?”
西门庆答道:“家中小女有人家定了,不得闲。”
“谁家?”王婆惊讶地问道,“怎的不请老身去说媒?”
“被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亲家陈宅合成帖儿。他儿子陈经济,才十七岁,还在上学堂。他那边有个文嫂来讨帖儿,俺这里使薛嫂儿同做保。干娘若肯去,明日我使人请你。”
“老身哄哄大官人罢了。”
两人一句来一句去。王婆夸西门庆,西门庆溜眼瞧金莲。见金莲不时偷眼送来秋波,西门庆恨不得就要搂抱成双。
王婆先是点两盏茶递上,见二人乱丢眼,说道:“今天算是老身有福气,两位施主都在这儿,我去买些酒食来,一谢官人恩赐,二与娘子浇浇手,如何?”
“干娘说哪里话。有银子在此,只是请干娘操办安排好了。”西门庆说着从茄袋里取出一块一两有余的银子,递与王婆。
金莲见了,说道:“不消生受官人。”却不动身子。
“那也好。”王婆接过银子,对金莲说道:“有劳娘子相陪大官人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金莲说道:“干娘,免了罢。”仍不动身子。
王婆出了门。
西门庆坐在金莲对面,一双眼只是凝眸看金莲。金莲也把眼偷睃西门庆。偶而四目相对,金莲也就赶紧低头做生活。不多时,王婆买了现成的肥鹅烧鸭、熟肉鲜鲊、细巧果子,归来尽把盘碟盛了,摆在房里桌子上,对金莲说道:“娘子且收拾过生活,吃一杯儿酒。”
金莲说道:“干娘自陪大官人吃,奴却不当。”
“这是什么话?专为娘子浇手!”
金莲只得收起生活。三人坐定,王婆斟酒。西门庆拿起酒杯,递与金莲:“请不弃,满饮此杯。”
金莲推辞,谢道:“多承官人厚意,奴家量浅,吃不得。”
王婆说道:“老身知得娘子洪饮海量,且请开怀吃两盏儿。来,干了这杯。”
金莲接酒在手,向二人各道了万福。
“好!干娘,替我劝娘子些菜儿。”西门庆说道。
王婆拣好的递与金莲。
杯杯连干,三巡即过。王婆便去烫酒。西门庆问金莲道:“小人不敢动问:娘子青春多少?”
金莲应道:“奴家虚度二十五岁,属龙的,正月初九日丑时生。”
“娘子与家下贱累同庚。只是娘子月份大七个月,她是八月十五日子时。”
“将天比地,折杀奴家。”
王婆端酒进来,插口道:“大官人看我们这位娘子,百伶百俐。不光做得一手好针线,诸子百家,双陆象棋,拆牌道字皆通,又写得一笔好字。”
西门庆接口说道:“武大郎好福气,招得这位娘子在屋里。”
王婆又接过话头来:“不是老身说是非,大官人宅上有许多,哪里讨得一个似娘子的?”
西门庆叹道:“唉,一言难尽。小人命薄,如今身边枉自有三五七口人吃饭,都不管事。”
王婆子赶忙说道:“若有似武大娘子这般中官人意的,来宅上说,不妨事么?”
“哪有此等美事福分?”西门庆望着金莲道。
“说句真话。”王婆笑着再添一句。
“我的爹娘俱已没了,我自主张,谁敢说个不字!”西门庆口气十分坚决。
王婆溜了金莲一眼,说道:“我自说着耍,急切便哪里有这般中官人意的?”
“这只有看缘分厚薄了。”西门庆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王婆还要斟酒,拿起酒注子,晃了晃,说道:“正好吃酒,却又没了。待老身再去买一瓶来。”
西门庆又从茄袋内摸出几两散银子,都给了王婆。王婆高兴地接过银子,看看西门庆,三分醉,七分醒。再睃那金莲,已是桃花两朵上腮来,比往日更要动人十分。暗暗一笑,出门去买酒:“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老身上街取瓶酒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