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屁!你放屁!你说的都是屁!&rdo;他像雷鸣一样狂吼,像闪电一样虚张声势,他的拳脚像滂沱大雨落在我身上。
我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喊:&ldo;你都干了什么啊?父亲不是应该保护女儿吗?你都干了什么啊?&rdo;
我推开他,跑了出去。
我在城墙脚睡了一宿,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哭。
眯开眼,愣了一会儿,更听得那哭声悠扬绵长,肝肠寸断。
我认得这哭声。
城里传来打锣声,还有男孩们的唱声:&ldo;杻阳山,打猎忙,鹿蜀皮来做衣裳,懒婆娘,身穿上,生个小子白胖胖。&rdo;
哭声越来越近,我朝城外看,小水站在灌木丛后面,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噗哒噗哒往下掉。鹿蜀的声音如歌咏般好听,痛哭时亦如是。
锣声越来越近,我朝城内看,老王架着鹿蜀皮游城,身后跟了十来个男孩,嘴里大声唱着歌。歌谣的含义比弑亲更残忍,笑着唱时尤甚。
大狗看见了我,指着喊:&ldo;爹,那小贱人在那儿呢!&rdo;
老王眼里闪着光,扛着鹿蜀皮就向我跑来。
我绝望地看着小水:&ldo;小水,那该不会是,小山?&rdo;
我朝小水走过去:&ldo;救救我。&rdo;
她重重地看了我一眼,像是爱莫能助,像是前缘了断,像是不共戴天。
她轻轻地看了我一眼,流下最后一滴泪,转身跑了。
我朝城外看,又朝城内看,边哭边笑,踉跄着朝山林深处跑去。
荆棘把腿脚勾破,冷风把肺肠灌满,麻木把心身填实。
我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了,我不想这么拼命了,我不想再苟延残喘了。
老王快追上我的时候,我跳下了悬崖。
一瞬间,眼里鼻里嘴里全是腥水,没法呼吸,没法拒绝。
我安慰自己,万事皆休,只消睡在这里,便再无苦痛。
可是我不甘心!
我大口喘气,咽下一口又一口苦水,只让脑子变得更昏沉。
我在水里浮浮沉沉,随波逐流,将死而不愿。
我好疼。
我好恨。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河滩上,浑身冰冷,来于水,也来于心。
我不再感到害怕,不再感到悲伤,也不再感到喜悦。
我僵直地站起来,仿佛伸膝盖的不是我,抬胳膊的也不是我。
仿佛这身体已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