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某那时候小,不知道国朝为什么弱,于是我经常询问母亲,但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
“有时候,母亲会跟我讲,国弱是因为国家缺少人才,尤其是缺少对抗异族的兵马人才,因此,才打不过狼族。”
“但是有时候母亲讲的又不一样,她偶尔会神情苦涩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贪腐……”
“由于答案不一,岳某陷入迷惘。”
“直到我二十岁那一年,男儿及冠之礼算是成年,我母亲终于告诉我,男儿精忠报国便可强国!”
“恰是那一年,我们相州老家遭遇兵灾,北方狼族出动两千骑兵,肆意砍杀了我们几万个百姓……”
“家母虽然是个农家夫人,却有悲怜天人之善心,带着岳某不断收殓百姓尸骨,每收殓一具尸体家母都要哭泣垂泪。”
“在某个夜晚,家母拿起了她的绣花针……”
“她跟岳某说:孩子,娘亲今天跟你说一说做男儿的道理,你从小习武,应该以身报国,我中原男儿当有一腔血气,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乡里乡亲被外族砍杀。”
“她跟岳某说:国弱,那就想办法让国变强,大好男儿当有报国之志,哪怕马革裹尸也要不惜自身。”
“那一夜,家母用她的绣花针刺字……”
“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刺在了岳某的脊背之上,饱含着一个普通农家夫人对儿子的期待。”
……
不知是什么时候,牢房外面隐隐围满了人。
昏暗的光线之下,看不出那些人都是什么来历,似乎有天牢的狱卒,似乎有牢头和班首,隐隐约约间,似乎还有负责掌管吏部天牢的几位官员。
这些人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全都围在牢房之外默默倾听,依稀之间,脸色似有羞愧。
唯有武先生的感慨声音缓缓响起……
“岳将军,汝之母亲当以大贤称之啊!”
伴随着武先生的感慨,是岳将军的一声低叹,随即沉默片刻之后,这位大将军再次开口诉说往事。
“家母刺字,精忠报国,岳某自幼受母亲教导,便把此志当成了毕生志向。”
“我怀着一腔热血,从戎参军准备报国!”
“然而真等岳某当了兵卒之后,岳某才知道原来报国并不是好报的……”
“岳某由于自幼习武的缘故,很快在军中崭露了头角,再加上我们河北路民间的彪悍民风,让我可以在老家募集一些志同道合的同袍,他们同样参军,跟着我一起作战。”
“岳某麾下那一队人马很能打……”
“我们甚至拥有百人硬撼千人的实力……”
“可是,可是,武先生您知道么,那时候岳某作战打的并不是外族!”
“我们打的并不是外族啊!”
“明明北方狼族年年入侵,南下打草谷掳掠杀死我们的百姓,可是,可是,朝廷从来不允许我们兵卒去阻拦抵抗……”
“岳某至今还记得,我因功升为队正的那一次是因为镇压叛乱。”
“而由队正升为偏将的那一次,则是率领兄弟们剿灭了河北匪。”
“但其实,那并不能算是匪徒,分明是岳某老家那些饿的活不下去的老乡,他们被逼无奈才集合起来去抢夺官仓的粮食啊。”
“那些年,岳某打仗很痛苦,虽然不断斩获功劳升至了偏将,可是岳某的军功都是打的自己人。”
“武先生,您老人家能明白岳某那时候的悲伤么?”
……
武先生听着岳将军的诉说,苍老的脸庞尽是悲苦之色,口中喃喃道:“这让老朽记起杨一笑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幽云十六州。”
“唉,自一百多年前开始,我云朝从未想过为了百姓去打异族,收回失去的州土,化为百姓的家园。”
“比如岳将军你,明明是勇武彪悍之将,然而朝廷只允许你对内镇压和剿匪,从未想过把你的勇武用在对外族的征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