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笑微微一怔,迟疑道:“强行?”
柳风语气惆怅,隐隐有股子怨气:“是啊,强行,似我们这种底层,婚姻没资格做主,摊上某个时间段族里和哪一家有联姻需求的时候,我们就会成为族中那些掌权者谈买卖的货物,嘿,让我们和谁成婚就得和谁成婚?”
杨一笑皱了皱眉,目光微微瞥了瞥那边的妇人,沉声道:“我见你这家眷颇为知礼,为何你话语之间竟有怨气?既然成了夫妻,该当携手共克艰难才是,哪怕日子再难,你作为男子也不该抱怨。”
柳云像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杨一笑可能误会了,吓得他连忙道:“陛…陛下,这事并非您想的那般,在下对家妻毫无怨气,我愤懑的是族中规矩。把人当成利益交换的筹码,连婚姻也任由他们去摆布。”
杨一笑点了点头,语气稍微带些安抚:“朕明白了,朕没有责难你的意思。”
便在这时,那妇人已经迎了上来,竟然再次屈膝行礼,落落大方之中又微微带些拘谨,道:“奴家柳赵氏,见过各位贵客,您们是我相公的同僚么,今日是和他一起出门公干么?”
“啊呀呀,眼看着日头正午了,要不,都在家里吃饭再去办差吧。”
语气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又有持家妇人的贤淑。
然而杨一笑却隐隐听出来,这柳赵氏的话里隐含着忧虑,至于忧虑什么,杨一笑稍微一猜就猜了出来……
十有八九是家里缺粮少食,所以这妇人担心他们真的留下来吃饭。
她嘴上说着让大家都在家里吃,无非是出于一种礼节性的表达,这种情况无论古代还是后世都很常见,家里来了客人肯定要做一做留人吃饭的姿态,华夏礼仪之邦,自古以来如此。
然而客人如果真的留下来吃饭,作为主妇的女人可就要犯难了……
穷到吃醋布的境地,岂有余力招待客人吃喝!
……
杨一笑明明猜到这一点,但他偏偏顺势而为之,他明知柳赵氏在担心他们留下吃饭,却偏偏故作欣然的点了点头,甚至刻意拍了拍柳云肩膀,故意哈哈的笑着调侃起来……
“不愧是你老兄,嫂夫人如此贤惠!”
“正好,饿了,咱们今天中午这一顿,就按嫂夫人的意思在你家里吃吧!”
“啊?”
“啊?”
“啊?”
一连三声,几乎同时发自三个人的口中。
杨一笑口中的‘啊’,是一种‘这事就这么定了’的意思。
柳云口中的‘啊’,则是一种‘我的老天爷,洪武陛下要在我家吃饭,而且,还喊我一声老兄’的震惊和狂喜。
至于第三声‘啊’,自然是柳赵氏,那是一种很明显的慌乱,以及一种手足无措的焦急。
在场所有人之中,唯有她是蒙在鼓里,真以为客人们要吃饭,而她犯愁的是如何做饭。
自古有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哪怕有一点余粮存着,但是哪个过惯苦日子的女人舍得全拿出来吃掉呢?
……
“相公,相公……”
柳赵氏明显心里很急,不断用眼神给柳云暗示,嘴上却仍旧落落大方,甚至表现出宾客上门的惊喜,连连道:“这才对嘛,既然是同僚就不该见外,眼看着到了饭点,就该在家里用饭才是。”
只不过她一边这么客套着,一边却继续用眼神向柳云暗示,那焦灼的眼神甚至已经不能暗示形容,而是一种极其慌乱的求助,似乎在说:“相公,你快想想办法,这么多人在家里吃饭,咱家的那点存粮肯定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