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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临渊 英雄莫问(第2页)

这当然是梦,严灼心扭头看了她一眼,两个人此刻的心境出奇的一致。严灼心微微一笑答道:“这就是梦,生活因为有梦变得美好,我真希望这场梦一直持续下去。”

此刻,她们都忘记了辛捷楚的伤病,其实无需在意,如果一切终要来临,更应珍惜当下的时时刻刻。辛捷楚道:“人人都说江湖险恶,险恶的不是江湖,而是人心,假如每个人都多一点诚意,这个世道不至于此。”

严灼心抬头看着夜空道:“你说的没错,天玄阁在有意无意间助长了这个世道的不正之风,我一直对这个世道冷眼旁观,也在暗中助纣为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总是看得到别人看不清自己,我幻想做个君子,最终做了个小人,小人就小人吧,人可以无知,但不可以无畏,一个人活着如果对这个世道无益,其实他已经死了。”他对辛捷楚一笑道:“小公子严灼心沽名钓誉爱慕虚荣,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陪着你过完一辈子吧。”

这是严灼心第一次对她许下承诺,辛捷楚心中窃喜道:“小公子严灼心不止爱慕虚荣,还风流成性,你真愿意在这里陪我一辈子?”辛捷楚抬头痴痴的看着他。严灼心又想起洛诗禾的话,没有辛捷楚,严灼心就不是严灼心,故而他只是对辛捷楚轻轻一笑没有回答。辛捷楚了解严灼心,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她把头靠了回去道:“当日洛英山庄一场血战,我听说洛河图随之下落不明,江湖上这场争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洛河图的下落世上除了严灼心和煞宁儿再无第三个人知道。世上贪财好利者比比皆是,即使世人知道洛河图藏宝的真相,也一定有趋炎附势不甘寂寞者旧事重提。当日在大雁塔严灼心就已下定决心,此生都不会把那个秘密说出去,为避免节外生枝,即使辛捷楚好奇,他也只字未提。

辛捷楚并又道:“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们和李香书算是冤家路窄,如今他成了洛英山庄庄主,也做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他怎么会那么好心迟迟不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此事的答案严灼心还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帮洛诗禾寻找陈道安下落的时候听到一些消息,这些消息或许能给辛捷楚一个解释。严灼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再大与天下相比毕竟九年一毛,江湖乱了这么多年,百姓深受其害,没有人愿意让江湖一直乱下去。”

辛捷楚一惊抬头道:“你是说官府。。。。。。”她停下来思虑着没有往下说。

严灼心道:“在山东道上,已经有人给他找麻烦。”

辛捷楚深吸一口气道:“难怪最近江湖上这么平静。”

严灼心扶着她笑道:“我只想和你生生世世厮守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

辛捷楚把头靠在严灼心腿上道:“你舍得离开江湖不做天玄阁阁主?”

严灼心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天玄阁这些年挣了不少银子,我已经安排好了,让人把那些银子都分给为天玄阁做事的人,让他们回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说完,严灼心低头看着她惭愧的道:“让你陪我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真不好意思。”

辛捷楚甜甜一笑道:“我辛捷楚不愿做的事别人勉强不了,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能和你厮守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这对恋人的情话说得动人而甜蜜,辛捷楚说完安静的闭上双眼在严灼心怀里沉沉睡去,严灼心担心夜里的风惊了她的好梦,就把一件长袍披在她身上。夜深了,严灼心看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辛捷楚,此生得如此一知己,夫复何求。

接下来的时光,严灼心和辛捷楚在明镜临渊过起夫唱妇随的日子。没有玉盘珍羞,只有粗粮充饥,没有美酒佳酿,只有落叶当茶,她们的生活过得简单而质朴,却趣味无穷。旧时的房舍都需要修补装饰,严灼心每日在茅屋前后忙碌,得空时并进山打猎。天生万物供人取用,严灼心每日抓几条鱼或猎几只飞禽走兽为辛捷楚提供下厨的食材,多出来的鱼肉二人并把它们晒成干货供日后食用。一个月后,小桥流水、竹楼亭台,整个明镜临渊焕然一新。这里不仅有整修一新的茅屋,有专门供白术居住的马厩,还新修了鱼池,种起花草,养起野兔,活脱脱一个世外桃源。

生活无时无刻都需要防微杜渐,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事事都要想在前头。严灼心从小在明镜临渊长大,明月谷的一草一木对他而言都再熟悉不过。天气晴朗时,他就带着辛捷楚进山,呼吸深山里的空气,品味自然的美景,两人在荒野间一趟就能度过整个下午。又或是一起进山采摘些野菜、草药、山茶之类以备不时之需,严灼心已经准备好另外一个角色。辛捷楚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她每天给严灼心做饭,有时候还是她们两个人一起下厨。严灼心很清楚怎么爱护她,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甚至学起老马,连打盆洗脚水都不用她亲自动手。严灼心为她做的种种令她十分感动,在不知不觉间,她的身份也在渐渐发生转变。

两个月后的一天正午,严灼心进山布置完捕猎的陷进回到家中时,辛捷楚已在院中备好午饭。新鲜的鱼肉自然少不了,没有酒,只好用山茶代替。仅仅分开两个时辰,辛捷楚就感觉心慌意乱,因而严灼心回到家中她格外开心。严灼心刚进门,她就失去应有的矜持扑进他怀里道:“你回来了。”

刚进门就受到这样欢迎,严灼心心中万分开心,他伸手抱住她道:“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等我等得着急,所以,办完事我就尽快赶回来了。”相拥过后,辛捷楚的目光中已经挤出泪珠,严灼心一时心痛,一边替她擦去泪水一边道:“你现在哪像个做姐姐的,分明变成爱哭的小鲤鱼咯。”

辛捷楚不怕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掉眼泪,她尽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笑道:“我已经准备好午饭,你一定饿了吧。”她说着,忙去给严灼心打了盆水道:“先洗把脸。”她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忙了整个早上,还真是饿了。严灼心放下背上的竹篓,洗了把脸,并与辛捷楚一起坐到桌子面前。辛捷楚给他倒了碗茶,乘了碗米饭,再往他的碗里夹了些鱼肉。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严灼心倍感欣慰,只要能看到辛捷楚脸上的微笑,他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严灼心学着辛捷楚的样子给辛捷楚碗里夹了些菜,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相互扶持、相互理解才有更好的将来,这两月以来,他真正体会到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人在身边那种温暖。

一口热腾腾的米饭下肚,就把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严灼心抬起头对辛捷楚笑道:“辛老板人长得漂亮,做的菜也是越来越好吃咯。”十余年在江湖上行走,辛捷楚最近才学着做饭,做出来的菜勉强充饥罢了,能好吃到哪里去。严灼心的话固然是在逗她开心,但这样的话辛捷楚还是很受用。严灼心放下碗筷拉着辛捷楚的手温柔的道:“不过,辛老板做的菜一定能比现在更好吃,有我在,外面的事你都不用管。”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任何一个幸福家庭的样子,这句话胜过任何甜言蜜语,辛捷楚激动的双手握住他的手。严灼心又道:“我们要一辈子厮守在一起,将来还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辛老板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

将来当然是美好的,只是美好的将来让辛捷楚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的身体只怕不允许她们白头到老,故而愁上心头。她慢慢把手缩了回去,她不想坏了严灼心的好心情,轻轻一笑道:“快吃吧。”

二人刚端起碗,只听到门外“哈哈”一声大笑,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道:“英雄美女、才子佳人,真是羡煞旁人呐。”听闻此言,两人转头往门外望去,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发半黑半白,留长胡子,背上背一顶硕大斗笠,精神抖擞的老先生站在门口。见严灼心、辛捷楚转过头来,那老先生一拱手笑道:“冒昧打扰二位多有得罪,不知老朽能否向二人讨碗水喝。”

严辛二人互看一眼皆站起来,辛捷楚笑道:“先生若不弃,不如进门来坐下说话。”

那老先生挺痛快,拱手道:“两位如此好客,那老朽就不客气了。”说罢,大步走进院中来到二人面前,瞧见桌上的好菜,笑呵呵又道:“看来老朽今日有口福咯。”

辛捷楚去添了一副碗筷,严灼心一摆手道:“明镜临渊少有人来,先生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客人,先生请坐。”

老先生坐下来“哦”一声道:“这么说,老朽真是荣幸之至。”

两个月以来,这个老先生是严灼心和辛捷楚的第一个客人,有朋自远方来,两人当然高兴。辛捷楚给老先生倒了碗茶道:“先生,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酒可以招待你,一碗清茶不成敬意。”

正午艳阳高照,老先生端起凉茶道:“清茶一杯也醉人,茶可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绝佳之品,二位以茶代酒招待老朽,足见二位对老朽一片诚心。”老者把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后道:“这好像是山里的野茶,滋味非同寻常呀。”观其行听其言,那老者定是个颇有学问之人,他说完一指茶碗对辛捷楚道:“姑娘,可否给老朽再来一碗。”茶水有的是,老先生不像别人一样扭扭捏捏,是个痛快人。辛捷楚笑着给他再满上一碗,老先生品尝了几口念叨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老朽看得出,二位绝非等闲之辈,两位情投意合,在此山色奇美之地避世隐居,夫唱妇随比翼双飞,真乃天赐良缘呀!”

老者语出不凡,二人相互看一眼,严灼心惭愧的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还不是夫妻呢。”

老者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一声道:“这倒是老朽误会了,不过,听两位刚才所言,修成正果是迟早的事,老朽在此先恭贺两位。”

这个老先生挺会说话的,严辛二人越来越喜欢他,严灼心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老者笑道:“老朽姓黄,单名一个鹊字。”“黄鹊”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他接着道:“不瞒二位,老朽家住在十里外的黄石坡百姓村,因为识得几个大字,在村里做个教书匠,老朽最近听村里人说这里来了一对恩爱夫妻,所以特意过来拜访,只是空手而来,两位莫怪。”

严灼心小的时候就知道黄石坡有个百姓村,只不过那时扬逸子和月宫如管束得很严,他从未去过,没想到这位黄老先生是她们的邻居。老先生出口成章有礼有节,什么“比翼双飞”,什么“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可不像一般的教书先生。辛捷楚好奇的问道:“先生,你说你的家在百姓村,难道你们村里真有一百个姓氏?”

黄鹊哈哈一声道:“一百个没有,七八十还是有的。”这就奇怪了,这么多姓氏的人住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有争斗?黄鹊看穿了严灼心和辛捷楚的心思,答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但要看是什么地方,百姓村原来是宋朝时驻守边关将士家人聚集的地方,大家的祖先从前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几百年过去,大家拜的是同一位祖先,哪有那么多是非,再者说来,寻常百姓朴实好客,家和自然万事兴,大家都懂这个道理。”

这一说,二人就明白了,严灼心拱手道:“先生见识不凡,我们愿意交先生这个朋友,先生若有空,不妨常来坐坐,晚辈也好向先生请教。”

黄鹊仰头哈哈大笑道:“老朽岂敢当请教二字,二位不要怪老朽打扰并是。”他停住叹了一声道:“二十年前,这里也曾住着一对年轻男女,只是那两人性格怪癖,不让任何人踏入谷中一步,后来老朽听说她们入了江湖,再后来风云突变,听说两个人都死了,这里也就荒废了。”老先生说的一定是扬逸子和月宫如,严灼心不禁一声哀叹。黄鹊想了想道:“想必两位与二十年前那对男女颇有渊源,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

严灼心低着头答道:“说来惭愧,先生说的那对男女其实是晚辈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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