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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1页)

时近中午,庆格一行三人走到了一个街镇上,见到的是稀稀落落的行人,隔三差五开门的商店,就连那在农村集镇上极具吸引力的玩猴的场所,也是一片冷清,耍猴人孤锣冷鼓,牵着瘦骨磷峋的猴子,沿着场子无精打采地转着,场边仅一些半大的、本应知羞、但却光着屁股的孩子,涎着鼻涕,和玩猴人一样,也是那样没精打采。突然,前面的行人中引起一阵骚动,传来一声尖厉的喊声:&ldo;抓着那小贼,他把我的饼儿抢跑了。&rdo;目光所及,只见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拼着全身的力气,追赶着一位慌不择路的孩子。&ldo;唿嗵&rdo;,逃跑的孩子跌倒在地,老人追了上去。只见那倒在地上的孩子顾不上擦那胳膊上、嘴唇上的血,一边&ldo;呸、呸&rdo;往饼上吐着唾沫,一边大口大口地咬着饼儿。老人赶到近前,只见那孩子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ldo;老爷爷,老爷爷,饶了我吧,我已两天没吃饭了,我爷娘都饿死了,我妹妹还在那边躺着呢,老爷爷饶了我吧。&rdo;听着那孩子可怜兮兮的诉说,看着那孩子吃饼的狼狈相,老人本已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嘴里喃喃地说道:&ldo;造孽啊,我家的孙子也在等着这救命饼啊,可我……&rdo;说着,老人翻开了那已空空如也的口袋。看着这令人心酸的一幕,庆格背过行人擦掉泪水,走过人群,扶起那瘫倒在地上、眼睛里露出惊恐乞求神色的孩子,掏出几枚铜钱塞给了孩子,并叮嘱道:&ldo;快买几个饼儿,留给你和妹妹吃。&rdo;说罢,庆格又转过身来,望着那心地善良,而又囊中羞涩的老人,掏出身上剩下的一些散钱给了老人家:&ldo;买几个饼回家,给你的孙子吧!&rdo;正说着,只见一老一少卟嗵跪在庆格面前,老人不停地说:&ldo;谢大官人,菩萨啊,菩萨……&rdo;

辞别一老一少,庆格心情沉重地向前走去。殊不知,一场更加令人心酸落泪的场景即将呈现在他的面前。

一反刚才行人的稀少,街市的冷清,只见前面一片开阔地方,五人一群,十人一堆,不时传来高声的喧哗、厉声的叱骂,也不时传来低声的哀求,悲声的饮泣。为探明究竟,庆格等人拨开一处人群,走进中间。只见场中间站着一个满脸皱纹、弓腰驼背的老人,其身旁立着一位衣衫破烂得仅仅能遮着几处隐秘地方,约摸十七、八岁的满脸泪痕的女孩,头上插着一根草标。&ldo;这是卖人啊!&rdo;庆格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再看那人圈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身着绫罗长衫、脚踏平底丝绒鞋、头戴礼帽、嘴里叼着烟斗的人,眼睛不时露出乜斜的神色。那女子身旁正有一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人,围着那女孩这里捏捏,那里掐掐,还故意加重用力,嘴角露出得意的、淫邪的狞笑,高声大嗓地叫道:&ldo;二十吊钱,怎么样?&rdo;老人望着那任人捏掐,似乎没有感觉、没有情感、没有羞耻的女儿,也好像忘记了人间还有礼义、还有廉耻,自己出卖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件不太心疼的物品,甚至是已经该出圈了的牲畜,听到二十吊的出价,低声哀求道:&ldo;大人,行行好吧,我这女儿好说歹说也养了十七、八年啊,怎能只给二十吊钱,给五十吊吧。&rdo;&ldo;哈、哈、哈……&rdo;一阵狂笑,&ldo;你这老头,穷极了,咋得,想得倒美,五十吊,作白日梦。你看你这女儿,面黄肌瘦,除了骨头,能割下几两肉,没有肉感,没有水分。二十吊,决没有少给,不是看你可怜相,白送也不要。&rdo;说完,看了看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只见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嘴角动了动,从牙缝中嘣出几个字:&ldo;三十吊。&rdo;场中的那位帮手,高声道:&ldo;三十吊,一个不能多,也决没有少给,卖就卖,不卖,下一个。&rdo;说罢,向旁边扬了扬那双肥大的手。庆格随着那手望过去,只见那边还站着几个待价而沽的姑娘。老人忙不迭地说:&ldo;卖、卖……&rdo;庆格看着这一切,悲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恨不得上去给那买主几个老拳,救下那可怜的女子,但想想自己的使命,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分,悻悻地转身离去。路上,不由得想起不久前读过的当朝人写的一首诗:

&ldo;富家卖米贵如珠,穷家鬻女贱如土,

米价日增女价跌,鬻女救得几时苦?&rdo;

晚上,庆格一行三人投宿在另一集镇的一家旅店。庆格草草地用完晚餐,早早地躺在床上,一天来的所见所闻,历历在目。临行前嘉庆皇帝的殷殷重托,如雷贯耳。一切的一切,令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窗外的一轮半圆的月亮,也不时在云中时隐时现,似乎对庆格在人间的所见所闻,也感到难为情。

第二天,庆格带着沉重的心情,和两位随从一起踏上了路途。昨天的所见所闻,使庆格进一步感到直隶这天子脚下、皇恩浩荡的地方,问题要远远地比所能想象到的严重得多,如何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怎样挖出那官场中的蛀虫,成为庆格一路上苦苦思索的问题。多年的官场生活,庆格深深地知道,要了解到实际情况,决不能仅仅靠听汇报,看官样文章,查那应付差事的帐目,而只有深入到社会最底层,从最基本的查起,了解的情况才能真实得多,生动得多,想到此,庆格感到其思路已基本明晰。

时近中午,三人已改变了行装,扮成了同道外出求活谋生的哥们,穿着脏兮兮的烂衫,肩背褡裢,背上背着补了摞补丁、露出破棉败絮的被子,走到了雄县县城的一家小饭店。此饭店名曰&ldo;百姓菜馆&rdo;,给普通人一种亲切感,三个人踱进了店堂,不算宽敞的店堂摆上了五张桌子,其中四张桌子都已坐满了人,只有一张临窗的桌子独自坐着一个人,喝着问酒,旁边桌上的人还不时带着恨恨的眼光望着那个人。庆格感到其中必有溪跷,但别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ldo;哥们&rdo;三人只得一起走向那张桌子。&ldo;去、去、去,看不见我烦吗?&rdo;登时其他桌上的人都转过头来,想必他们刚才也遇到了类似情况,希冀着能发生一场热闹景观。庆格的脸倏地给弄成了个关公,但他却微微一笑:&ldo;老哥,火大伤身,这大热的天,火上加火,岂不伤肝坏脾。&rdo;庆格这么一说,不仅未和他对吵,反劝他不要火大伤身。那人的火气也稍稍消了点,于是不冷不热地说:&ldo;坐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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