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果小说

第1章（第2页）

算卦的说：&ldo;买打眼了，冰糖做的，不拿冰镇上，不怕化了？&rdo;

北京城到处是&ldo;撂跤货&rdo;，纵然是活神仙，你也保不齐看走了眼，以为捡个便宜，到头来只是吃亏上当。皮匠挣了三年的钱全没了，他为人心窄，一时想不开，出去跳了护城河。

算卦的追上去，找人借来挠钩，将他拽上河，好说歹说一通劝，又拿了几个钱给他，罢了他寻死的念头。转眼进了腊月，皮匠拜别算卦的，回老家过年。再说算卦的买卖也不好做，听说山西的布又结实又便宜，想去趸一批布，趁年底下多挣几个钱，打定主意，他也带上盘缠去了山西。

岂料赶上打仗，耽搁了十来天，半路又撞见乱军，他慌不择路躲进荒山，走了几天不见道路。说话到年三十儿了，但见铅云密布，朔风一吹，漫天飞雪，山峦重叠，旷无人迹。算卦的又冷又饿，走也走不动了，以为要冻死在这儿，却见风雪中有个破瓦寒窑，可能住了人家，隐约透出灯火。他见了活路，抢步上前叫门。屋门一开，出来个人，万没料到，住在这儿的竟是那个皮匠。

皮匠见是算卦先生，一脸饥寒之色，忙将他让进屋，烧了热汤给他喝下去，算卦的这才还阳。二人说起别来情由，各自唏嘘不已。皮匠叫出老婆孩子给恩公叩头，他老婆是一般的乡下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孩子大约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名虎娃，见了生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算卦的一路逃到这里，带的东西全没了，一摸身上还有一小块碎银子，北京人讲究礼数，过年见了小辈儿，总要给几个压岁钱。算卦的没有别的东西，拿出这块银子给虎娃，虎娃摇头不要。

算卦的对皮匠说：&ldo;你看你这孩子，多大的规矩，我给他银子还不要。&rdo;

皮匠告诉虎娃：&ldo;你叔又不是外人，给你银子你拿了也罢。&rdo;

虎娃仍是摇头，不肯伸手接银子。

皮匠说：&ldo;你娃没见过，解不了这是啥，这叫银子！&rdo;

虎娃说：&ldo;这东西有的是，我要它干啥。&rdo;

皮匠说：&ldo;憨娃，啥话都说，如若有的是银子，你爹和你叔还受什么穷？&rdo;

虎娃说：&ldo;真有许多，前几天上山捡柴，见到一个山洞，里边全是这东西。&rdo;

皮匠和算卦的半信半疑，当天吃罢晚饭，安歇无话。转过天来，风雪住了，皮匠让虎娃带他们俩去看。打村后上山，逶迤行至一处，见那半山腰上，埋了一块石碑，由于年代久远，石碑当中已经裂开，周围长出了蒿糙，遮挡得严严实实。虎娃拨开乱糙，下边是个墓穴。皮匠让虎娃等在外边，他和算卦的点起火烛，拎了柴刀，一前一后进去，举火一照，石碑内侧有字‐‐&ldo;遇虎而开，有龙则兴&rdo;。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作声不得。又见四个躺箱，箱盖半开，抚去尘土，里边放得满满当当，全是金银元宝，看得二人眼都直了。墓穴中并无棺材，仅有一具枯骨散落在石台之上，不知是何许人也，旁边摆了一个皮匣子，积满了灰尘。

二人望枯骨拜了几拜，上前打开皮匣子，匣中是一卷古书，页册陈黄，残破不堪。

皮匠认不了几个大字，只顾去看躺箱中的金银，他对算卦的说：&ldo;天让我父子俩发财，当初不是老兄你救我，可不会有我的今天，四箱金银，应该你我二人均分。&rdo;

算卦的一抬头，借烛光看见皮匠的脸，分明是只恶虎，要吃人似的。

算卦的是明白人，常言道&ldo;说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rdo;，皮匠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可全听出来了。算卦的心中一掉个儿，忙说：&ldo;老弟你这是什么话，不是你收留，我也在山上冻死了，所以说你不欠我的。既是你儿子找到的古墓，里边的东西，都是你家的，命该如此，岂可由人计较。&rdo;

皮匠再三说要平分：&ldo;多少你也得拿几个，不拿你是看不起我。&rdo;

算卦的只好说：&ldo;干脆这么着，四箱金银全是你的，匣中一卷古书给我。&rdo;

皮匠问他：&ldo;书中有撒豆成兵的道法不成？&rdo;

算卦的在烛光下翻了一翻，尽是寻龙之术，看来古墓中枯骨，生前是位&ldo;天官&rdo;，当地一直有&ldo;天官&rdo;的传说，等同于有道的真人，明晓八卦，暗通阴阳，有寻龙之术。

皮匠没见识，他是&ldo;井底之蛙，所见不大；萤烛之光，其亮不远&rdo;，一看不是神通道法，他也不打算要了，正好分给算卦的。古墓中出来的东西，怎么说也犯王法，分给算卦的一份，不至于给他说出去，他落得安心。

二人说定了，又对枯骨拜了三拜，扒土掩埋，搬取四箱金银下山。那会儿说的躺箱，乃是乡下放在炕上的大箱子，一头齐炕沿儿，一头顶到后墙，塞得下两个大人，装满了金银，直接搬可搬不动，俩人一包袱一包袱往下背，背了好几天才背完。算卦的不敢久留，别过皮匠，连夜上路。回到阜成门外，他心里还在后怕。他是宅门儿出身，老娘生他之时，梦中有虎来夺，未卜吉凶，因此他单名喆，字是&ldo;遇虎&rdo;，石碑上刻的前半句&ldo;遇虎而开&rdo;，指的不是他又是谁？他也看出皮匠是什么人了，穷的时候怎么都行，这样的人你别让他看见钱，见财起意，没有干不出来的事情。

回去之后，他仍在阜成门算卦，没买卖的时候，他翻看古书，一字一句暗记在心，末页仅有四句：&ldo;要寻真龙观真形，阴阳卦数胸中藏。六十四卦无从认，只恐寻龙到此穷……&rdo;下配卦图，皮匣子中还藏了一枚官印，上有两行古篆&ldo;天官赐福，百无禁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