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果小说

第43章（第1页）

&ldo;没人管的野孩子，会好到哪里去？&rdo;尖细的女声压低了嗓音，&ldo;他妈妈也是烂货，喜欢上外面的男人，抛夫弃子私奔了我……&rdo;

尖酸刻薄的字眼从窗口传出来，掠过耳际。我有点难堪，但并不是很在意。早就习惯了。小市民都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散播谣言。何必和他们计较？

身边的秦陌桑却听不下去了。她捡起路边的小石子，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用力掷了出去。

只听&ldo;咣&rdo;的一声，小石子砸中了那户人家的窗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

&ldo;顾楠，快跑啊！&rdo;她拉起我的手，飞快地往巷口跑去。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站在窗口，叉着腰破口大骂：&ldo;哪个挨千刀的短命鬼，竟敢砸烂我家的玻璃，有人生没人教……&rdo;

陌桑紧紧攥着我的手，手心潮湿而温暖。直至恶毒的咒骂声被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她才累得停下脚步，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ldo;顾楠，我帮你出了一口恶气，你该怎么谢我？&rdo;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ldo;这么烂的招数，还要我谢你？&rdo;我故意嘲笑她，&ldo;你砸碎了人家的窗玻璃，如果被逮住，她绝对饶不了我们！&rdo;

&ldo;是她先骂人的啊。&rdo;陌桑一脸不服气的神情，&ldo;我最讨厌在背后嚼舌根的人。顾楠，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说你妈妈呢？&rdo;

不知为何，鼻尖一阵酸涩，有温热的东西从心底涌出，慢慢弥漫到全身。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这样一个孩子气的恶作剧，却给与了我从未有过的心灵上的慰藉。望着眼前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我突然有种&ldo;同是天涯沦落人&rdo;的感觉。

我平常与人相处，总是很温和，脸上常常挂着亲切的笑容，但是，真正的我，却是孤傲而自闭的。不知从何时起，心底高高筑起了一堵墙，与周围的人生生拉开一大段距离。经历了母亲的抛弃和方可莹初恋的打击后，我牢牢地守护着自己的心，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害，却没想到，还是让秦陌桑悄悄地进驻了心房……

我一直不知道，我是怎么爱上秦陌桑的。因为看了叶尘薰的信，受到感染，不知不觉也喜欢上了她，还是在接近她时，被她的可爱和率真所吸引？

我真正确切知道自己的心意，是在陌桑奶奶去世那天。在那之前，我和这位老人结成了忘年交。

奶奶待我非常好，常常叫我去她家蹭饭，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特意留一份给我。老人只有陌桑一个孙女，又是她一手带大，视若珍宝。当陌桑为了文理分科的事，和父亲产生争执时，老人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她找到了我，要我去劝陌桑的父亲。我拗不过情面，硬着头皮去见了秦牧云，对他说：&ldo;秦伯伯，还是不要勉强陌桑学理科吧。陌桑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逼她做不喜欢的事，她会怨恨你一辈子。&rdo;

秦牧云听了我的话，脸色一黯，说：&ldo;万一她选了文科，两年后考不上大学怎么办？&rdo;

&ldo;这件事包在我身上。&rdo;我当场立下军令状，&ldo;从今天开始，我帮她补习数学。陌桑脑子并不笨，只是学习方法的问题。我相信，只要她努力，一定能考上大学！&rdo;

秦牧云果然被我说动了。那段日子，我每晚都帮陌桑补习数学。奶奶留我在她家吃晚饭，拉着我的手聊天。我好像也成了这个家庭的一员。

童年的陌桑，是个&ldo;假小子&rdo;，喜欢打抱不平，经常跟别人打架；她害怕打雷，因为亲眼看见一个小孩被雷劈死；她被大狼狗追得满街跑，跑不动了，索性回头给狗一脚；读小学二年级时，她哭着从学校跑回来，不肯再去，因为别的孩子嘲笑她没有妈妈；她爱吃辣味菜，虽然每次都被辣得眼泪鼻涕乱流，但吃火锅时还是要放很多辣椒，觉得这样才有家的感觉；遇到挫折，她会躲起来，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见人也不说话，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肯出来……

从奶奶那里，我听闻了许许多多关于陌桑的趣事，除了自己，我还不曾对谁的成长经历如此熟悉，就好像我是和陌桑一起长大的。

奶奶去世的前几天，像是有所感应，和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竟像是在交代后事。

有一天晚上，奶奶拉着我的手，认真地说：&ldo;顾楠，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桑桑。&rdo;

&ldo;奶奶！&rdo;看着她凝重的表情，我突然慌张起来，&ldo;你不要胡说！你身体这么好，一定能够长命百岁……&rdo;

&ldo;年纪大了，早晚是要走的。在这个世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桑桑。你答应奶奶，你会照顾她！&rdo;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ldo;桑桑看起来很快乐，傻乎乎的，没心没肺。其实她很脆弱，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逃避。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在身边帮助她，别让她孤伶伶的一个人……&rdo;

我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ldo;我会的……奶奶，你放心，我会照顾她！&rdo;

这是我对奶奶的承诺，也是对陌桑的承诺，可惜，最后全都没有实现。

不久后，奶奶在家里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猝然辞世。

是我到学校去接的陌桑，把这个噩耗告诉她。奶奶是陌桑最亲的人，我以为她会悲痛欲绝、哀号痛哭。但是，她表现得出奇平静，只是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间，嘤嘤啜泣。

我将她的书包挂在车把上，拉起地上的陌桑：&ldo;坐好了，我们回家。&rdo;她坐在单车后座上，一反常态，安静乖巧，一动也不动。

我一路上默默地骑着，两人都不说话。在令人窒息的悲凉和哀伤中，我感到一种奇妙的亲切与安宁。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陌桑突然伸手抱住我的腰，将潮湿的脸颊贴在我的后背上。

&ldo;谢谢你，顾楠。&rdo;她轻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