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京城虽说离滴水成冰差了一点,可这会儿临近傍晚,又起了风,那寒风吹过来,简直是直刺入骨,秦王府后园水阁里,小桃缩着脖子,怀里紧抱着七姨娘仙草红铜手炉,用胳膊肘捅了捅紧挨着自己小杏,幸灾乐祸嘀咕道:“看!冻成冰条了!要是这跳着跳着,爷没来,老夫人来了……”小桃闷声笑肩膀抖个不停:“那才好呢!”
“那咱们……咱们也得挨板子!”冻抱着肩膀、无声跺着脚跳个不停小杏一边提心吊胆四下张望,一边恐惧嘀咕道,小桃呆了下,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可不是!主子有了不是,奴婢就得挨板子!她竟然忘了这岔!吓得也忙跟着转身四下张望。
“要不,吓吓她,把她吓回去?”小桃捅着小杏低声商量道,小杏咽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小桃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出声,又忙咽回去,用胳膊肘推着小杏道:“咱们一起喊,就说老夫人来了。”小杏脸一下子团成了苦瓜,满眼恐惧看着前面水台上,寒风中舞如同抽筋般七姨娘,胆怯低低道:“算……算了吧,回头又要拿簪子扎咱们。”
“要是挨了板子,连命都得搭进去!”小桃斜了眼小杏,小杏简直要哭出来,紧紧抱着肩膀,咬牙点了点头。
“我喊一二,一起叫,就说老夫人来了!”小桃盯着小杏命令道:“来,一,二!老……”
“老夫人来了!”小杏抖着声音叫出来,小桃那个‘老’字却仿佛卡住了喉咙,后面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正舞到水台边缘七姨娘猛转回身惊叫道:“谁……啊!”惊吓之下,一脚踩空,‘啊’字没喊完,就横跌进了冰冷湖里……
林安然有气无力趴床上,她也不知道这床上趴了几天了,先是有一团暴怒疯狂火一直打她、咬她,她昏迷时候多,清醒时候少,后来那团火总算熄了,她就开始喝米汁,已经喝了足足三天了,真是纯净无比米汁啊,绝对一粒米也不掺进来,她找了三天,硬是连半粒米都没看到!
这是要饿死自己么?不,这是要饿死原主儿么?
林安然哀叹一声,有力无气掉过头,看着晕暗窗户,窗户本来就不大,糊了厚厚棉纸,门上挂又是厚重不透光棉帘子,大白天,这屋子里也晕暗看不清东西,她喜欢明亮落地大玻璃窗,阳光透进来照身上,舒服只适于睡觉!
胃里饥饿咕噜着抽成一团,林安然痛苦□了一声,作为一个有作为有成就吃货,她难道真要这么活活饿死么?
外面一阵极轻悄脚步声渐行渐近,门帘掀起,一团耀眼光亮闪起又消失,小杏握着只小小银锞子进来,声音轻笑道:“姨娘,月钱领回来了,我给您放进匣子里吧?”
林安然盯着小杏手里微微银光,她月钱……
“姨娘,我……奴婢给您……您……”小杏捧着银子手往前送了送,脚却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林安然心中微动,紧绷着脸,慢慢支撑着自己坐起来,缓缓转身取了旁边靠枕垫后面,挪了挪靠着枕头坐好,就这么几个动作,已经累得头晕眼花,身上渗出层薄薄汗意。
小杏傻楞楞看着林安然,林安然闭上眼睛歇了歇,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目光冷冷盯着小杏,小杏被盯得浑身生了刺般难受,熬了片刻功夫,‘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姨娘别打我,是小桃,都是小桃主意,小桃说,说姨娘病着,就别烦劳姨娘了,我俩月钱,自己拿走就是……姨娘饶命,是小桃说,不是我……”
林安然暗暗松了口气,从鼻子‘哼’了一声:“算你聪明,送回来!”
“是!”小杏简直是劫后余生,急忙爬起来,往门口冲了两步,又想起手里还捧着银子,忙又退回来,带着满脸讨好笑,将银子举到林安然床前低声下气问道:“姨娘银子放哪儿?”
“嗯!”林安然用下巴示意了,小杏忙将银子放到枕边,低头垂手退了两步,就听林安然又吩咐了一句:“叫小桃进来!”
不大会儿,小杏抱着沉甸甸一串用红绳串起铜钱,挤开帘子进来,上前几步将铜钱放到银子旁边,恋恋看了两眼铜钱,抬头冲林安然讨好笑着,曲了曲膝,往后退了两三步,林安然却仿佛没看到她,只盯着落后面,同样抱着铜钱,却显得气定神闲小桃,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小桃身量高挑苗条,皮肤白嫩,桃眼柳眉,长相很是妩媚,就是牙床微微有些往外鼓,顶着薄薄嘴唇,如刀般划破了从眉眼流下来妩媚,穿着件月白绸交衿紧身短袄,下面是一条长及地面靛青长裙,腰间系着条月白绸带,同样衣着,穿她身上却比小杏显得清爽明丽了许多。
“姨娘怎么这么打量……倒象是头一回见面一样呢,姨娘今天气色好多了,姨娘生真是好看。”小桃被林安然打量浑身不自,陪着小心,心虚气短挑着话,一开口,那份气定神闲,就如同眉眼间妩媚一般,瞬间散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林安然心情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往后靠了靠,嘴角挑着假假笑意,看着小桃磨磨蹭蹭将怀里铜钱堆到另一串上,退了两三步,却离开小杏两步远垂手站住,林安然眯起眼睛盯着小桃,突然叹了口气,轻飘飘答起刚才话来:“看看,这么好小丫头,我要是死了,怎么安排你呢?无论如何,总不能亏待了你~~”
小桃惊疑不定看着林安然,强笑道:“姨娘怎么会……会死,姨娘怎么……这么说……怎么说这样晦气话……”林安然紧盯着目光躲闪惊恐小桃看了一会儿,似有似无冷‘哼’了一声,看着小杏吩咐道:“匣子!”小杏紧走几步,绕到床后,打开中间大柜,抱出只一尺见方箱子,几步转回来,顺着林安然手指,将箱子放到林安然旁边,转回来站好,幸灾乐祸扫了眼吓得脸色发白小桃。
这是……匣子?明明是箱子!林安然无语盯着箱子,又瞄了瞄箱子旁边两串铜钱,寂静屋子里,小桃突然声音响亮咽了口口水,林安然眼里漫出层笑意,作为一名资深招聘和员工关系总监,对付两个十几二十岁小丫头,真是毫无压力啊!
“中午小桃去取饭,我好了,想吃碗浓粥,记着,要热,要浓,再配两样咸菜,不要放油!”林安然靠着枕头,半闭着眼睛吩咐道。
“姨娘病着,这是王妃吩咐,姨娘心火太旺,要多吃几天米汁降降火气……”小桃急切恼怒解释道,林安然仿佛没听到小桃话,手指攀到那堆铜钱上轻敲了两下,小桃紧盯着林安然手指,气势立时降到了地板之下:“姨娘好了,也该先禀了王妃,不然厨房那头难说话……一天两天倒没事,时候长了……咸菜要不要点几滴醋?”
“嗯,”林安然暗暗舒了口气,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你下去吧,小杏留下。”小桃脸色发白,狠狠剜了小杏一眼,曲膝退出了屋。
病饿到半死林安然这一番凝神劳心,这会儿已经头目森森,后背虚汗不止,提着口气吩咐道:“扶我躺下。”小杏站上床前脚踏,抽去林安然背后靠枕,扶着她躺下,把被子拉上些盖好,林安然闭上眼睛,半昏半睡了过去。
小杏扎着手站床前,呆看着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七姨娘,不敢象前几天那样溜出去,今天姨娘跟往常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倒说不上来,象是比原来还要可怕!她前几天那样……说不定也是装!小杏哆嗦了下,掂着脚尖下了脚踏,目光从那堆铜钱上恋恋不舍移过,坐到脚踏上,托着腮,愁容满面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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