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和沐照寒都是举止端庄。她眸含秋水,冰肌莹彻。上天给了沐照寒这样的样貌,却没有沐照寒那样的智谋和手段,她和困在闺阁中的女儿家一样,循规蹈矩。沐年看着她和沐照寒,总是感叹说:“你们相似,又不尽相似。”
沐照寒捂着唇,说:“父亲,我和云舒姐姐相比,谁要更好看一些?”沐年眉开眼笑,说:“当然是你。”
寒风吹得如此猛烈。
沐照寒回想起来,她和沐年的对话,这个跟她有着同样血缘的父亲,总是感觉有些唏嘘。
那是她的父亲吗?
谁的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了?为了报答恩情,不惜舍弃女儿。
沐照寒咬着嘴唇,苦涩地笑了笑。
熙宁二年,六月三日。
沐年面色凝重如铁,目光炯炯,说:“休歌。父亲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休歌是沐照寒的字。
沐照寒微微抬起头,说:“父亲。怎么了?”
沐年惭愧地低下头,说:“为父决定,让你前往北朔,代替云舒。”
沐照寒感觉自己置身于惊涛海浪之中,无法呼吸。她胃里的胆汁翻江倒海,她只想呕吐。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沐年,说:“父亲,你说什么?你,你让我代替云舒……我,我是你的女儿……”
沐年无奈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沐照寒泪流满面,说:“你为什么,要让我代替沐照寒,为什么?你知道北朔是什么地方?”沐年眼睛通红,说:“知道。休歌,你听父亲说,沐家于我们有恩。你想想那些南疆农奴,只有沐照寒能够继承沐兄的遗志,她才能解放南疆,解放农奴。”
沐照寒恼羞成怒,说:“我没有这种大局想法。我们现在生活得就很好,他们沐家自讨没趣,要求取消农奴籍贯,改善农奴生活。他们自个找死,父亲,你就不要参与……”
沐照寒的话还没有讲完,沐年就给了她一巴掌。
沐年双眼猩红说:“你怎么能这样说沐兄和云舒呢?你看看南疆现在的情况,你看看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饥肠辘辘!”
沐照寒苦笑,说:“父亲,你其实是更愿意让云舒,做你的女儿吧?”
沐年神情自然,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他把手搭在沐照寒的肩上,语重心长,说:“休歌,我们要放眼未来!现在沐家输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2]下一次,就要轮到我们沐家。”
沐照寒眼角泛红,泪珠就像雨线一样流下来,说:“从这刻起,我就是沐照寒。”
沐年抱了抱她,他感觉像抱着一个没有生气的躯壳。
沐年笑了笑,说:“你是好孩子。”
沐照寒是个好孩子,她替代沐照寒,赶赴北朔。照身贴上刻着沐照寒,贴上她的照片,她就是沐照寒,她已经不是沐照寒。
沐照寒注定是要牺牲的。
她与沐家人同吃同喝,他们住在鹰水陵里,苦不堪言。沐家男子纷纷去修路,筑墙,开垦荒田,打围,烧石灰,烧炭。沐家女子则陪达官贵人喝酒,唱歌,跳舞。
她们都是献祭品。
房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沐照寒颤颤巍巍地给房家家主房慎烫着酒。房慎的手指游离着她的肩膀,酒气扑鼻,沐照寒只想逃离。
但是她必须忍耐。
夜深了。房慎把她困在一处房间,她被婢女抛在地上,躺在精致的地毯上。
她眼花缭乱,大概是酒精的缘故,但是那种恐惧,只想让她逃离。
她只想逃离,但无法逃离。
困住了。
“别碰我,你不能这样。”沐照寒使劲挣脱着。
她就快要碰到门框,她就要碰到门框。
她就要逃出生天了。
房慎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拖回来。
她躺在地毯上,失声喊道:“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