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起身,走到堂中,转身看向门外橙红的天空,她笑容谦逊,抬手向天边一拜,目光扫过堂中二人,继续道:
“天子巍巍在上,我等为君之臣,自是万事以陛下当先。陛下励精图治,我等自当恪尽职守、忠于职务;陛下心忧万民,我等也自当专注民生、察百姓疾苦。”
说到此处,沐照寒回眸,目光对上李介,意味深长道:“断不可为了个人安逸,委曲求全、让人情交际凌驾于官员职权。”
李介被气得发抖,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沐照寒,毕竟她把皇帝搬了出来。
良久,老头颤颤巍巍地端起茶盏,勉强笑道:“晋大人可还真是个好官呐……是老夫,有眼无珠了。”
“不敢,不敢。”沐照寒回到椅子边,端起茶盏,掀开盏盖,“李大人用心良苦,晚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座上唐毅再次扶住额头。
唐毅在锦州好不容易安逸几年,京里的大人物一折腾,好处他是一点没有,偏甩条鲶鱼出京、飞到他这来,将锦州搅得一团乱。
唐毅又瞥了眼底下坐着的儒雅青年,只觉得头更疼了,他揉着眉心,心里暗暗将做此事的胡裘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己的话被沐照寒无情打断,皇帝明显愣了下,才重新看向她。
皇帝太了解她了,方才那番话,他只当作她讨好的手段,可她今日似乎并不想讨好他。
他在她面前褪下仁君的皮,她也不愿再戴着忠臣的面具。
他们何其相似,可皇帝却不喜欢了。
他需要一个有趣的戏子,而不是一个像杨鸿生般,面对面与他对弈之人。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第一次想要除掉对面前这个漂亮的小东西。
可他又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样有趣儿的东西,颇为难寻。
二人沉默对坐,直到夕阳西下,三声悠长的钟鸣忽的响彻了整个皇城。
胡公公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地叩首道:“主子,长乐长公主,殁了……”
第233章母亲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胡公公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直到御案上的烛火噼啪一声爆开,皇帝才缓缓地收回了放在奏折上的手,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后靠了靠,倚在了一旁堆砌的经书上。
“谁?”他的声音有些空洞,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
“长公主殿下……半个时辰前,于府中病逝……”胡公公伏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皇帝落在虚处的目光这才缓缓聚焦,落在沐照寒身上。
他想起长公主用最后一丝血脉亲情作赌,替她求一道保命旨意的那个雪夜。
那时长公主看着他的眼神,已是彻底的失望和决绝,不过是在用尽最后力气,为她在意的雏鸟筑起一道脆弱的壁垒。
之后,他们便再无往来。
如今,她死了。
天顶日升又随流云轻移,三月春风自山巅拂下,玉山脚下,长队蜿蜒如龙。
沐照寒精神不大好,跨在马背上,单手捏着缰绳,被太阳晒得垂下眉眼。
一边被裴筵带着的小顺更是哈欠连天、神色恹恹。
饶是裴筵再迟钝,也看出不对来,他冷笑着开口:“你俩昨晚去做贼了?”
小顺顿时清醒几分,连忙打直了背,眼神慌张:“没有……没有……”
沐照寒握着马鞭的手抬起遮了遮阳,她看向远处,双眼微微眯起,没搭理裴筵。
裴筵已经被沐照寒忽视惯了,只冷哼一声,也懒得跟她计较,转过头,顺着沐照寒的视线看过去。
“哟,还真被你猜中了。”
裴筵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瞧着前方道路正中立着的人,他眼神玩味道:“这小子居然真跑回来了。”
马匹前行,沐照寒轻轻扯动缰绳,停在了吴双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