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举着火把闯入案卷司,见案卷架上一片凌乱,斥了一声,“快去禀告司直大人!案卷司失窃!”
“窃贼必定还在房中或还未走远!吩咐所有守卫!严阵以待!不许放过!”
此刻,沐照寒已屏气凝神,从房顶悄悄翻出。
脚踩在屋檐瓦片上,不由得发出细碎的响动。沐照寒放缓了气息,只用脚尖点地减少响动。
眼见着就要跃出案卷司,然而夜深露重,瓦片青苔沾染着潮湿露气,已是十分湿滑。沐照寒踮着脚重心不稳,脚下一个不稳,一片青瓦滑下,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
周遭沉寂片刻,安静寒同死寂一般。不知是谁的大喊划破长空的宁静,
“窃贼在楼顶上!”
沐照寒知晓已然暴露,顾不得其他,大步跑了起来,踩得青瓦纷纷滑落,哗啦作响。
身后亦有脚步紧追不舍,只听得箭矢破空,尖锐刺耳,嗖嗖两声。
沐照寒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谁推了一把,重心不稳便是一个趔趄,旋即右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将怀中案卷狠狠向后扔出,以略略阻挡身后追来之人的脚步。
沐照寒摸了摸右肩,摸到锋利的箭头上带着潮湿黏腻的液体往外渗出,仍有温热的腥气,让人逐渐感到头晕目眩。
此刻花间楼内,店小二陪笑着送走最后一拨客人,陆清规半倚在柜台边上,翻看着账本。
平日里喧嚣吵闹的花间楼此刻静谧无声,只有翻动账本和拨动算盘的声音夹杂其中。陆清规打了一个呵欠,
“景才,去把后院门也关上。”
马车缓缓启动,车辕下的马灯剧烈摇晃着,驶入前方更加浓重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直到再看不清晰,陆清规如梦初醒,又要上马去追,却被沐照寒拉住:“放她走吧。”
他神色晦暗:“她不想见我,是吗?”
“蠢才!”沐照寒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她不自己赶车,反叫她夫君慢悠悠的走,本就期盼着你能来追她,她只是还没准备好罢了。”
“况且,她已收了那玉麒麟了,心有牵挂,自有重逢之日的。”
沐照寒还穿着那繁重的嫁衣,裙摆处沾了雪,她费力提起,才翻身上了马,对他笑道,“更深夜寒,我们也该回家了,夫君。”
一声夫君将陆清规飘飘荡荡的魂叫了回来。
他的脸颊迅速染上绯红,利落上马,回头望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一甩缰绳,同沐照寒一起往长安而去。
第214章火药
大岳四十二年腊月二十八,适逢腊祀之期,阴阳调和,宜荐享,百福骈臻。
太庙祭祖,便定于那一日。
腊月二十七,从皇宫到太庙那段路被反复清扫,可惜天不垂怜,清朗了一日的天,从傍晚前忽的转阴,入夜便又飘起雪来,想来京营负责清扫的士兵,又要彻夜难眠了。
此刻,礼部值房依旧灯火通明,几位青袍主事眼窝深陷,嗓音嘶哑,正围着一张几乎被卷宗淹没的巨大方案,手指戳点着铺开的太庙图舆,争论不休:
“引礼官的位置,昨日才议定,缘何又改?”
“钦天监新奏,明日巳正三刻,日影投射正殿门槛,原定位置恰在光斑里,乱了仪仗序列!”
“呸,日头动向钦天监一日能给出八个测算结果来,我知哪个是真?”
“你不信便不改,大不了一起脱了官袍上断头台呗!”
“得了得了,什么断头台,那便挪后三步!”
沐照寒的目光循着木制楼梯望向二楼雅间,明纸糊在雕花漆木门上,隐隐见灯火闪烁似夜间星辰,却不闻人声不见人影,到不似大堂这般热闹,颇有闹中取静之意。
陆清规将她迎上楼,楼上有侍女盈盈走来,手执一把貂蝉拜月腰扇,轻轻摇晃间已是香风袭人。她声音软糯,迎着沐照寒,“姑娘,您这边请。”
与楼下的喧闹熙攘不同,楼上已是十分安静谧然。偶有轻弹浅唱传来,亦近亦远,并不真切。
凝香阁内陈设十分雅致,一扇雕四时花卉镶象牙的四折屏风,一副吴千子的山水字画,一个维宁年间的古董花瓶,简单古朴。
红木窗花雕刻福寿仙鹤云纹,只需轻轻一推便可看到洛淮河之景,河上游船,船上花灯,自成一景,亦是十分动人。
沐照寒暗叹,这楼上雅间总有二三十间,若是每间都寒此装潢,不知家底寒何深厚。
她的眼神不由得在陆清规身上来回探寻,她突然有些好奇陆清规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