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冰冷,气息全无。
贺坤连连几步退回案边,用帕子使劲擦拭手上沾染的血迹。
他这一生害人无数,可从来没亲自动过手,更遑论去触碰死人了。
贺凌嘲讽一笑:“我现在可以接走我娘了?”
贺坤却没有马上答应:“你娘这几天又发病了,只怕一时半刻不能挪动住处。”
贺凌这回倒是没恼,他走到案边坐下,端起茶,悠然啜饮:“那行,我这几日便住在府中,等阿娘病好了,再一起走。”
贺坤笑得慈爱:“好、好,你能住在府上,为父很高兴。”
“我这茶怎的冷了?陈庄!”贺坤端起茶眉头紧锁,将陈伯唤了进来。
陈伯连忙端着茶壶进屋,走到贺坤身边时,却听见他的低语:“让义儿这几日不必……”
“咚!”今夜注定有人难眠。
济春馆的张大夫方盖上被子准备睡觉,就被一黑衣人闯入房中。
连人带被子一起卷到了青楼。马车里,高岳端坐着闭目养神,一边的小厮将文牒收好:“大人既不想让城中知道您来了,为何还要出示这份文牒?”
他们一路北上,特地与主队分开走,就是为的早几日到州府,不想引人耳目。
小厮挪了挪被颠麻了的屁股,嘴里小声嘟囔:“这单架马车可真颠……”
“大人都不嫌弃,你倒是抱怨起来了。”外边的车夫童伯嘲笑道,“你若是嫌车里不舒服,就出来同我坐在这木架上,别在里面打扰大人休息。”
小厮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没一会,马车忽然停下,小厮眼睛一亮:“到了?”
童伯没有回答他,反而高声问道:“尔是何人?道中阻拦意欲何为?”
小厮疑惑地掀开车帘,向外探头。
清晨的街道,行人罕至,两侧空旷,只有道路中央立着一名少年。
少年一身青衣,摘下斗笠,眉目清秀,似松间融雪。
“在下沐照寒,有冤要面呈高大人。”
车内,高岳终于睁开了眼。
小厮大惊失色:“你从何得知……”
童伯拦下小厮:“刺史车架三日后到,若有冤情,可择日前往州府衙门陈明。”
车外少年没有离开,取下背上包裹:“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
“在下已经将齐州冤情寄往其余十四州州府衙门,以及镇霖中书、门下了。”
“飞鸽传书,五日之内,齐州之事,举国皆知。”
小厮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童伯也皱起眉头,心道:此人怎的如此不懂规矩,竟敢威胁大人。
车内高岳却开口:“不妨说说。”
沐照寒将手中木匣递给童伯。
“在下是齐州景阳县县令晋文平子侄,一年前举家遭遇匪患,只留我孤身一人,欲到景阳县投奔二叔。”
木匣被递入车内,高岳卷开布帘,放进光来。
“三日前我方至景阳县外,却听闻二叔下狱自裁、叔母为夫奔波却病死狱中,堂妹为替父沉冤欲至州府请愿。”
木匣被打开,高岳垂眸瞧着里边的请愿书和行述。
“然,赴州府一途遭遇杀手不断,我赶到她身边时,她已被刺客重伤,奄奄一息。”
请愿书展开,其上簪花小楷颇具昔年明侯夫人真传,笔下文字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堂妹临终将一切托付我,让我为景阳的县令与百姓,向此案幕后之人讨个公道。”
请愿书下,百十个红手印陈列纸上,其上姓名、字体各异,皆是景阳老百姓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