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照寒转头的一霎,陆清规看到了她发髻上的铃兰花簪。
这簪子材质像是银的,花叶涂了彩釉,只是不知是彩釉品相太差,还是簪子年岁太久,铃兰花朵之上已经有了许多褐色斑点,远远看上去,就像铁锈一般。
陆清规注意到,这是沐照寒浑身上下唯一一件首饰,就连一旁的紫虚也带着一对珍珠耳珰,方才见了的承桑绿绮和若妍更是花枝招展。
“看来你在陆府的差事办得很差。”陆清规问道:“陆忧竟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不赏你。”
沐照寒反应过来,抬手摸一摸头顶的发簪。
水袖随着她小臂抬起而滑落,白皙的半截胳膊落入陆清规的眼眸。
如今虽是乱世,但年轻男女衣着比往昔历朝都要开放一些,半截胳膊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春色。
可陆清规偏偏就被沐照寒肌肤的莹润所惑,心旌忍不住晃了晃,但不过一瞬,他便对自己的想法生出厌弃,也对沐照寒生出恼恨。
沐照寒不知陆清规此刻的心思,只觉得他的眼神冷了三分。
沐照寒未做他想,只解释簪子的事:“并非公子苛待,是我不喜欢其他首饰。”
陆清规暗忖,不喜欢其他首饰,独独钟情这枚簪子?
陆清规问:“你喜欢这簪子?”
沐照寒回答:“倒也不是,只是故人相送,跟了我许多年。”
“故人?”
“嗯。”
“男子?”“你听到没有啊?!”
“听到了。”
沐照寒虽然这样应着,但她料想,若妍她们的希望恐怕会落空。
陆忧这次上京,是要入仕,作为朝廷新贵,他应当会让他的门客部曲入京安家,作为他在京城立足的倚仗。可家伎
之前从未听说名士迁居会让伎子成群结队跟着去的,传出去有辱清名。
而对于陆忧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清名。
即便陆忧愿意舍了脸面,陆清规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陆清规陆清规
沐照寒脑海里又浮现那张俊逸非常却冷到极致的脸。
她闭上眼睛,胸中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
陆清规脾气太差了,心眼儿也小,这样下去很得罪人,也不利于他身心健康。以后的日子,她得好好调教他。
哎还得是她啊。
这可把沐照寒问住了,那时的陆清规是宦官,不过她想,应该没有宦官会对自己的身份感到骄傲吧
所以她答:“算是吧。”
陆清规心头紧了紧:“情郎?”
“不是。”沐照寒老实道:“仇人。”
陆清规冷笑,发簪素来都是定情之物,仇人会送这个?而且她还将这簪子戴了许多年,一直戴到生了褐斑,她便是这般对待仇人之无物的?
“仇人?”陆清规声音里都冒着寒气:“即便真是仇人,也是因爱生恨吧。”
沐照寒想了想:“没有,就纯恨。”
陆清规听了沐照寒这句话,心情非但没有和缓一些,反而更气闷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车辇安静下来。
陆清规合上双眼闭目养神,林载捧着一本话本子消磨时间,沐照寒和紫虚则时不时透过帷幔,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周围路过的景色。
半个时辰后,车队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时间,沐照寒发觉不对。
都城在兰河入海口以北,车队应当往东北方向走,可此时的车辇分明是往东南方向。
“我们不是要去都城吗?”沐照寒径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