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几巡,帝王放下酒樽,罢了手,道一声“乏了”便与一众妃嫔先离了席。
人头攒动中,沐照寒拉着栖枝走出了大殿。
没走出多远,便被不知打哪蹿出来的齐行安拦住。
他站在二人面前,目光凝着栖枝,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韫儿……”
沐照寒侧身,站在了栖枝前头,语气不善:“齐二公子方才可是没听见陛下的话?那不妨我再提醒齐二公子一下,陛下说了,栖枝算我沐家人。”
齐行安忆起方才大殿上的争执,语气也冷硬得不行:
“陛下也说了,我们可以随时探望,沐家人不得阻拦,沐四姑娘是要违抗圣令吗?”
想到他与长兄差一点就能将小妹认回来了,却因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硬是咬着“亲如姐妹”“与大哥两情相悦”将小妹留在沐家,现下对上沐照寒他实在露不出好脸色。
况且谁知道沐家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他妹子好呢?
齐行安脑中这般想着,嘴上继续道:“还有,我家小妹名韫安,瞧瞧你们沐家给她起的什么名字?”
他在大殿上听着沐照寒唤自家小妹为栖枝时便觉得不快,如今便想好好说道几句。
栖枝栖枝,可是栖息在谁家枝头的意思?
齐行安想着,他家妹子既有家,便不需要栖在别家枝头,可怜得很。
可不等这二人继续互呛,一道平静的声音从沐照寒身后传来,“这是我自己起的。”
齐行安略有些嫌弃和恼怒的神色刹那间僵在面上。
栖枝从沐照寒身后走出来,伸手牵了下沐照寒的手,行安抚之意。
随后抬眸看向齐行安身后,往这走来的齐予安,“你们想与我聊什么?”
金秋已过,近来京城凉意渐重。
沐照寒念着回了兰府要写信与沐泽时,一阵夜风袭来,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思绪寒晰些后,她又忽而想起这时正是枝头挂柿果的时节。
今岁怕是无法与沐珵许钰他们一道摘果子了。
这样的念头让她深深叹了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叹完,另一口气霎时又提了起来。
今夜无月,没有宫人掌灯的宫墙小道里,一道寒朗俊逸的身影迎面走来。
他立在离沐照寒偏远的位置,开口嗓音温润寒冽:“沐四姑娘方才不应与齐世子起冲突的。”
沐照寒循声抬眼望去,是方才大殿上,被丁枣儿指着的钟珣奕。
栖枝刚被齐家那两兄弟带走,沐照寒正烦着这事儿,眼前这人却是一来便指点上她来了。
沐照寒睨着他,冷声:“钟公子先顾好自个儿吧,不必特意来教我如何做行事。”
钟珣奕静默几息,“沐四姑娘误会了,在下吃酒多了,出来赏月醒个神,恰遇见沐四姑娘便想来提个醒罢了。”
沐照寒顿觉好笑。
想来钟家女嫁作盛王妃,这钟家便是盛王那的人,钟珣奕此番来搭话,应也是怕齐家因栖枝而站队。
今日多事,沐照寒打从进了宫门便一路应付过陆硕陆清规,大殿之上又在天子眼下与齐家兄弟争执,如今又来个钟家人,她只觉烦不胜烦。
“钟公子有何需提醒我的?栖枝乃我沐家人,有人要抢我家人我自然是不允的,我们不似钟家,卖女求家族繁荣。”
这倒是沐照寒猜的,陛下让沐妗沐照寒和其他三位王妃帮衬着丁枣儿筹办万寿宴,虽说丁枣儿只紧着盛王妃一人,但其他四人也是走了个过场,沐照寒也瞧见了盛王妃淡然孝敬表象下的厌烦。
想来钟芸熙心中亦有她想,只是迫于家族利益不得不委身。
这一句出来,沐照寒想大抵是要直接与钟家撕破脸了。
只是钟珣奕并未如预想那般暴怒,而是沉默下来。
不远处有宫人经过,微弱的光透进来,映着中钟珣奕微微发红的脸和垂下的眼。
沐照寒见他默不作声,也不欲多留,如今她有圣上亲赐的婚约在身,若是被人瞧见她与一男子在这漆黑僻静的地儿相对而立,怕是要被问责。
她心中烦愁,敷衍福礼便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