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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页(第1页)

“海蒂,这不是你的风格,你怎么了?”妻子听出丈夫言语中掩饰不住的疲倦,她在王海蒂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想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王海蒂哪里肯叫妻子看见他那张挂着两行清泪的脸,紧了紧环腰的手,缓缓道出事实:“安妮,我辞职了!”黎明之前(二)“安妮,我辞职了!”丈夫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轻柔得叫人心碎。不过粗心是安妮的常态,更何况这话王海蒂已经说了许多年。结婚那年没有兑现,艾薇儿诞生那年没有兑现,在伊斯坦布尔山穷水尽时依然没有兑现,难道安妮会指望处在事业巅峰期的丈夫兑现诺言?安妮安静下来,僵硬的躯体舒缓开来软软地缩在丈夫的怀里,就好像听闻基尔面包的价格又飞涨了那样平淡无奇道:“噢,那就趁机在家好好调养身体吧,别又像日德兰海战那样累瘫倒在船上。”妻子的冷静激怒了王海蒂。自打结婚起就没有与妻子好好交流过的丈夫深吸气,酝酿着夫妻间迟来的情话。安妮则眯着眼睛,贪婪的享受丈夫不多的拥抱。床头灯洒下单薄的光线,在主卧室内洋溢着。王海蒂抬起一只手抹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想要开口,不过妻子却抢先打破沉寂。“海蒂,虽然你是我男人,可是我总感觉我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并不在你的世界。现在你抱着我,这感觉可真好。”妻子卑微的幸福让王海蒂悸动了一下,涌上心头的千言万语被生生摁在了喉咙间。王海蒂艰难地松开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的安妮,将干涩的嘴印在安妮的脸上。“安妮,我们离开德国怎么样,再也不回来了。”“为了即将席卷整个德意志的风暴干一杯!”深沉的夜,巴黎广场传来几声狗吠。除了值班的军警。柏林街道上看不见多余的身影。市政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只有从老工业区游荡过来的大学教授和书店老板抓着酒瓶,摇摇晃晃地坐倒在景观台上。许是这一跤跌得有些狠,两个半醉的酒鬼在黑暗的空间里相继发出闷哼声,又半醉人间般地向阴霾着的天空呵出看不见的水雾,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已经凌晨四点多了,老朋友。来最后一杯,怎么样?”性格古怪的大学教授扬起酒瓶,歪着已经谢顶的脑袋问道。“为了欧内斯特终有一天不会当众诋毁我那一间濒临倒闭的书店?”书店老板推开老朋友递过来的酒杯。拿手盖在杯口,反问道。“那除非我死了!”柏林大学哲学系老教授欧内斯特断然否认存在这种可能性,沉默片刻后。浑身发冷的欧内斯特又将酒杯递了过来。“为了我们可以见证德意志海军从弱到强,这个理由怎么样?”“不错!”两只酒瓶碰在了一齐,发出清脆的响音。书店老板仰头饮尽酒瓶里最后一点朗姆酒,迎着柏林的小雨淡淡道:“德意志,好运!”两位失意的帝国高级知识分子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背向而行,相继离开巴黎广场。巴黎广场附近的阿德隆酒店已经酣然入睡,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房间灯火通明,阴谋正在酝酿。“诺曼,我觉得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容克地主保守派和陆军一些目光短浅的将军正孜孜不倦的完善扳倒海蒂西莱姆的全盘计划。某些先手早就率先开展。对扳倒海蒂西莱姆至关重要的布朗特逃走了,不过这已经无足轻重,因为他们已经秘密逮捕弗里德里希-艾伯特,这位国会议员和右翼社会民主党领袖将为容克地主说话,哪怕他不止一次的表示欣赏海蒂西莱姆。舆论战正在进行。在任何一个正在交战的国家。舆论不能一致对外是危险的,可是恼羞成怒的皇帝早已经明里暗里的要求帝国宣传部门闭嘴。当《柏林纪事报》捅开海蒂西莱姆与工会有染的事实,没有人能够阻止这骇人听闻的消息传播。相信天明的那一瞬,居住在德意志大中城市的市民就能通过报纸第一时间看到海蒂西莱姆“不光彩的过去”。更多的后手也预备完毕,比如给辞职下台的海蒂西莱姆找一个体面的位置安度余生,比如与可能关系陆地消耗战成败的海军和解。比如借德意志各派惊恐工会对帝国高层的渗透,一举消灭总是与陆军唱反调的社会民主党左翼。一次又一次修正,计划理论上已经找不到瑕疵。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军总参谋长法尔肯海因却突然开口。“阴谋,不,这是阳谋!”激进派容克地主领袖弗里德里希诺曼显然误会了法尔肯海因的意思,他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不需要太多的借口和理由,仅德意志军人必须远离政治这一条底线就足以让与工会有染的海蒂西莱姆离开海军。参谋长,如果这都算阴谋,那么什么才是阳谋。”如果年轻人保持与社会民主党重要人物之间的友谊也算是军人干预政治,那么我们坐在巴黎广场的阿德隆酒店闭门磋商甚至唆使皇帝扣押社会民主党领袖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又算什么?如果非要将这些行为归结为“为了德意志不得已而为之”,或许豁出性命参加惨烈的多格尔沙洲海战和日德兰海战的海蒂西莱姆更有资格说这些话。法尔肯海因冷哼一声。虽然他如今还站在海蒂西莱姆的阵营里,可他已经无比眷恋那个消逝的背影。陆军总参谋长环视或坐或战挤在套房客厅里的陆军大佬和容克元老,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怀有同样的想法。为扳倒海蒂西莱姆而存在的松散政治联盟究竟有多可靠,法尔肯海因并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内心已经变节了,而在场有不少大佬们也沉寂很久。“诺曼,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拿到的西莱姆加入工会申请书根本就是某些既想要对付海军和海蒂西莱姆,又想打击容克地主和陆军军官团,甚至还想顺手捎带上工会政党的阴谋家下的套。”法尔肯海因一句冗长的话震惊了所有人,主卧室内倒吸冷气声和不屑一顾的表情交替出现,不过陆军总参谋长并没有给大佬们消化信息的时间,继续道:“始建于1864年的社会民主党是帝国最古老的政党,就连信仰铁血的老首相也没能扼杀这个快速发展走向成熟的政党,异常重视维护内部团结形象的社会民主党人怎么可能因为尚在可控制范围内的争论就相互拆台,他们的左翼就算再怎么疯狂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将威胁政党根基的入党申请书泄露出来。”“某些人下得套?!”诺曼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沙发旁的小柜子上,不理会红酒染花了他白色衬衫,径直跳了起来,咆哮声几乎可以将阿德隆酒店屋顶掀翻。“在帝国,排除支持海军的工商业阶级和知识分子、排除自成体系的工人政党和我们容克地主,还有成气候的政治势力吗?参谋长,难道你所谓的阴谋家正是隐射我?”其实除开这三派,帝国还真有第四方政治势力,那就是帝国皇室霍亨索伦家族。在场的每一位政治家都理所当然的排除皇帝威廉,虽然聪慧耳朵皇帝未必想不出这样精妙的计谋,加强因为陆军大臣兼任陆军总参谋长和海军独走主义而隐隐有些旁落的皇权,但性格浮躁的他绝对缺乏执行力。至于农民,自进入工业时代,他们就不再是政治斗争的主角。“法尔肯海因,不必怀疑这份申请书的真伪,我敢以我的贵族封号和身为军官团成员的荣誉发誓!”这番话,激进派容克地主弗里德里希诺曼说的理直气壮。当诺曼第一次看见海蒂西莱姆加入工会的申请书,当事人的底气未必就比在场的大佬们要足,或许那时候的诺曼比在场的大佬们首次听说此事时的表现更加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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