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出阁前夜,桐音阁内外人声鼎沸,她在京城所认识的贵女本来不多,但丝毫不影响宾客们踏破门坎的热情,相熟的,不相熟的,打过招呼的,点过头的,这时都一股脑儿地涌到沈家来贺喜。
右威卫大将军的女儿做了亲王妃,不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才怪!
脸上傅上厚厚的香粉;因是出嫁之妆,所以用青黛描了远山眉的样式,取个好意头;眉间贴绛色花钿,胭脂则是用红蓝的花朵掺入牛髓、猪胰等物制成,只在朱唇上一点,似一朵小巧的桃花半开,与铅粉调和后作腮红涂于双颊,倒也红香两俱;沈岫的分髾髻也改梳为垂髻,簪上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又添了几分摇曳之姿。
魏嬷嬷悄悄扯扯沈岫衣襟,看看四下无人,迅速将一本册子之类的东西塞到了沈岫手里,那神秘劲像是国际贩毒组织在接头。
这什么呀?
魏嬷嬷按住沈岫的手:“姑娘等会儿没人的时候再看!”叹了口气,又道,“你娘去的早,咱们侯夫人又是那样儿,这些事只好我为姑娘操心,唉……姑娘别害羞,以后做个好媳妇儿……”
魏嬷嬷意犹未尽地走了,沈岫等到宾客们表示热情表示地差不多了,走到卧室之中,打开册子,哇噻……
原来是一本新婚指导手册!
怪不得魏嬷嬷怕她害羞呢!可她实在是多虑了,沈岫上辈子没吃过猪肉,却是见过猪跑的,她看过的东西比这劲爆多了!
不过沈岫仍然很感激魏嬷嬷。
出嫁那日,在经历了一系列繁琐的婚礼仪式之后,沈岫终于坐在了成王府正殿的卧室之中。
萧云昭穿着大红喜服,笑吟吟地为沈岫念却扇诗。
依照婚仪,新娘子需要在脸上遮一把扇子,等新郎念过却扇诗之后才能拿下来,过程长短视新郎的才学高低而定。
如果新郎是文盲或半文盲,意意思思地念上一二首,新娘也就露真容了,不然这种场合下,忘了台词都没人来救场,可如果新郎才高八斗,那新娘就得给丈夫多一些展示才华的机会,这时候新郎念的却扇诗一般就是花式加长版的。
总之这事儿,婚礼之前新郎和新娘都会提前商量好。
萧云昭虽然不是职业文士,得益于自幼接受了良好的宫廷教育,诗文水平还是不错,沈岫直到他背到第九首,才把扇子拿下来。这也是之前两人商量好的,念九首却扇诗,寓意长长久久。
扇子一退,就意味着沈岫从此成为萧云昭的合法媳妇儿了,萧云昭平素还算是处变不惊,这时也忍不动激动了一把,兴奋地脸红到耳根,喜盈盈地笑道:“阿岫,我……”
一旁的喜娘们却没时间让萧云昭激动,这不是新郎新娘说情话儿的时候,按照婚礼程序,宾客们都在外头等着新郎敬酒呢。
沈岫见喜娘使眼色,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请殿下招待宾客吧,臣妾在这儿等您!”
众人之前,沈岫没忘记她还是成王妃。
萧云昭“嗯”了一声,捏捏沈岫细白的手指,道:“那我先出去了。”转身对喜娘道,“伏侍王妃沐浴更衣。”
喜娘有些犯难,支支吾吾道:“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亲王和王妃虽然是夫妻,可作为大梁朝最大的官二代,哪个王妃想跟亲王实现夫妻平等,会被认为精神有问题的,就说这新婚之夜亲王出去敬酒,就算回来到三更半夜,王妃也得穿得整整齐齐,端端正正地坐在新房里等着。
先前沈岫对这个规矩还没啥感觉,直到今天入了洞房才明白,这规矩可真够惨无人道的!
王妃的婚服看起来璀璨华丽,穿在身上能把人累死,就说那顶凤冠,就有十几斤重,沈岫从晨光熹微一直顶到太阳落山,都快顶出颈椎病来了。
萧云昭要是再敬一两个时辰的酒,就这身衣服估计能把沈岫累吐血。
据说康王娶亲的时候,连敬酒带撒欢儿闹了三个时辰,累得咱们身单力薄地宋王妃直接晕在了洞房里,康王府也顾不得忌讳了,新婚第二天就请了太医。
所以萧云昭让沈岫沐浴更衣的时候,沈岫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喜娘不愿意。
萧云昭道:“在这王府里,我就是规矩,你们只管伺候就是了!”
成王府里谁能大过萧云昭去,喜娘立刻奉命行事,下人们都是长眼的,王妃在王爷心中什么地位,谁还看不出来吗?
以后可得好生伺候着,王妃这里的差事,那是王府里头等要紧的事,这就是沈岫新婚那日,成王府上上下下达成的共识。
热水,澡豆,香露,洗头的鸡蛋都是现成的,浴桶的水面铺着密密层层的花瓣,粉红,暗紫,鹅黄,原来萧云昭早就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洗了头,卸了妆,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沈岫换上轻盈柔软的寝衣,终于散去了一天的疲惫。
还没等她躺在床上,门外莺声燕语,一下子涌进来一群脂粉娇娃。
楚月,楚玄,楚陌,楚惜,潘紫薰……抢着过来看新娘子。
除了潘紫薰,几个人都是沈岫的小姑子,免不了要打趣一番,沈岫笑道:“且别来取笑我,你们早晚都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