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招缓缓而言:“我知道宋国左师向戎、郑国执政子产能在赵武子面前侃侃而谈,但这两个国家正是占领我们的人,他们是绝不允许我们复国的。除了他们,如今还有谁能冲破宋郑的阻挠,使赵武子认可我们呐?”停了一下,公子招又慢慢补充:“我听说赵武子行事,比较讲究利益。宋郑两国强大是他的南方战略,我们陈蔡两国能给赵武子什么利益?只有这个利益超过宋郑两国给予晋国的,我们才有复国的可能,但现在我找不出这个利益。”归生叹息:“是呀!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利益点,不用我们去找赵武子,对方会主动来找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发掘这个利益点。”南方著名贤人聪明人声子都想不出有什么利益可以让赵武动心,可见两人复国的希望多么渺茫。这两人一路走一路思量,等到夜晚扎营时分,依旧茫然无头绪。怎么扎营,楚君已经不讲究了。第二天,依旧是魏舒前来催请,楚君已彻底屈服,一见魏舒马上问:“元帅准备动身了?”魏舒点头。楚君很爽快:“行,一切照旧,我军也立刻起程。”魏舒转身而去,楚君不以为然的说:“多大点事,每天催请”。楚君如果听到魏舒回去后的回报,他准会气个倒仰,魏舒说:“元帅,楚君毫无二话,说明楚人已彻底屈服。”“好啊!前几天我们上演的是:谁让我不痛快我让他不自在;既然楚君愿意屈服,那就进行下一场戏:谁让我自在了,我让他痛快。”“不能啊!”魏舒急忙劝解:“楚灵公是什么人?受虐狂一个!他得志便猖狂,失意便乖顺,给他好脸他以为你好欺负。对这样的人就得虐着来,怎样让他不自在怎么来,如此,他才会老老实实,安安顺顺……”赵武摆手:“你见过驯兽吗?”魏舒笑了“元帅,我听人说过驯猴的故事:驯猴人跟猴子商量早晚饭的安排,无非不是“朝三暮四”就是“暮四朝三”。驯兽啊!还有一个诀窍,比如我喂鱼发现,如果每天喂鱼前敲击鱼食桶,再撒下饵食,如此每天强化敲击声,时间长了,鱼一听到敲捅子,就会聚集在池边等待喂养。鱼尚且如此,何况人呐?!楚灵公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不妨像溜鱼一样每天驯化,给他一个信号,让他知道什么情况下受到喂养,什么情况下收到惩罚。我把鱼都能驯化出来,还有人能把猴子训化出来,不信驯化不了楚灵公。”魏舒想了想,大笑:“执政,驯化人可比驯化鱼难得多?”“岂有此理,鱼的智慧哪有人高?鱼尚且能驯化,人……”魏舒笑的直不起腰来:“执政,这无关智慧的问题,是“面子”。鱼不知道虚荣,不知道维持毫无用处的虚假面子,该吃的时候它们吃,该喝的时候它们喝,从不扭捏作态。而人嘛!也许明明知道该吃饭了,但为了维护面子,他宁愿去呕吐……”赵武想了想,怅然若失:“也许人不如鱼,就在于此。”魏舒笑着反问:“如此,执政还要驯化楚灵公吗?……“驯,怎么不驯?一国君主,机会难得,我怎能放弃?”其实,楚灵公已经驯化的不错了。当晚扎营的时候,楚灵公不哭不闹,乖乖地在乱军的环伺下住了下来,第二天拔营,楚灵公不等魏舒招呼就已经收拾好行装等待出发。对于他后面步步尾随,也算是步步紧逼的智盈军队,楚灵公完全视而不见……为了奖励楚灵公的乖顺,赵武当晚关爱后者,邀请对方前来夜宴。这次夜宴的格局依旧仿照赵武与智盈曾在新智举行的那场夜宴,满地的灯火灿如星辰,舞女们在灯盏中轻歌曼舞,仿佛天上的谪仙,宴会在一片如梦如幻中举行。具体内容楚灵公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舞姿妙曼。歌声轻柔,乐声迷魂,那一刻,仿佛天上人间。连日的郁闷让楚灵公酒喝得很畅快,什么时候醉的他不记得,到了第二天醒来,魏舒又来催行了,楚灵公急忙问:“昨日献舞的歌姬在哪里?寡人记得曾向武子讨要……”魏舒板着脸鞠躬:“君上醉了,自今年起,赵氏已彻底废奴。献舞的歌姬不是奴隶,执政无法决定她们的行止,不过,君上既然开口了,武子已代君上邀请她们的乐舞班前去盟誓台,向诸侯献舞。”“她们是支乐舞班子啊!”楚灵公既有失望也有期待:“那还等什么,赶紧动身前往盟誓台。”乐舞班子的出现不是赵武的发明,自春秋末,列国兼并越来越厉害,许多失去家园的贵族不得不亲手执贱役谋生。这些贵族手里有点余钱,干不了太大的事业,他们对吃喝玩乐比较讲究,但也只懂吃喝玩乐,于是,乐舞班子诞生了。破落贵族们常常购买几个女童调教一番,或者让自家女儿以及姬妾亲自上阵,以向宴饮的权贵们献舞奏乐为生。到了战国时期,乐舞班子的用途再度发生变化,它成了早期的间谍与外交家。诸侯利用游走列国的乐舞班子打探情报,或者对列国权贵进行游说,于是“纵横家”诞生了。擅长通过外交手段达到目的的人,都被称为“纵横”之士。赵武手头拥有多支舞蹈班子,一是因为他掌握赵城学宫,学宫里研究艺术的人,不甘心自己的研究只被少数人欣赏,于是赵城充斥着各种风格的乐舞班;其二是赵武来自现代。见惯了明星走穴的做法,对乐舞班子的存在采取支持态度,他没有强抢民女,没有逼迫乐舞班屈辱的献艺。上行下效,晋国的其他贵族也像对待商业演出一样,请客的时候下定金邀请她们来献艺,事后结账放他们离去。于是,晋国歌舞班子盛行,贵族之间相互宴请,没几支歌舞班献艺,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如果这种盛行再加上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晋平公的爱好。晋平公如痴如醉的喜欢音乐,他的宠臣们为了讨他喜欢,自然也十分关注乐舞班的发展。每当乐舞班创造出新的音乐、新的舞蹈,宠臣们便争先恐后邀请乐舞班进宫献艺,晋平公花钱从来不操心自家钱库充足不充足。反正赵武擅长经营,晋平公府库里,金币流水般向里倘,晋平公也流水般向外花,对于他的爱好,更是格外大方。在这种情况下,晋国的乐舞班畸形发展。现在,她们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军中,数只乐舞班一路追着进军南下。此后的日子里,只要楚灵公表现令赵武满意,当晚他就有机会参加赵武的宴会,欣赏到晋国风格的“夜宴”。数日后,联军进抵新智。楚灵公第一次来到新智,感觉这座赵氏风格的城市很新鲜,入城的时候他还跟伯州犁说:“太宰,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起经过新智,这座城市真美丽,寡人很欣赏。哦,晋国的城市都是这样的吗?”伯州犁翻了个白眼:来的时候你生怕新智发觉,特地偷偷绕过这座城市,从郑国偷越国境,现在你说这话……”子荡左顾右盼,回答:“大王,晋国国内类似这样石头制作的堡垒城市也不多,比如新田城就还是一座土城。我记得新智过去也不是这样的,养城过去很穷困,其余两县也差不多……哦,我想起来了,新田南郊的情景,与这里十分类似。”新田南郊有赵武的府邸,他的府邸就是一座石头制成的“武城(军事堡垒)”据说这座武城修建好后,南郊新搬来的贵族都把自家宅院修建的与赵府相仿,而南郊旧贵族也开始改建自己房屋。没错,街道都是青石板铺路,路两边是阴沟,便于雨季流淌雨水。围绕府院的不单纯是院墙,而是墙楼(象墙壁一样的楼房),平常可以存放日常物品,也可以当做守兵住宅。它临街的一面开着小窗户,战时可以从屋内,从窗户攻击攀爬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