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春秋时代还没有“游猎”这个词,在这时代,秋末冬初举行的大型狩猎活动中,有封建领主参加的叫做“秋狝”或“冬狩”,性质是“军事集结”。没有国君命令进行军事集结,就是企图谋反。但如果狩猎活动单纯由家臣组织,领主并不出面,那就是为获取食物进行的普通“社猎”,国君无权干涉。赵武不知道这些差异,师偃跟他也说不清楚里面蕴含的微妙。无奈于赵武的坚持,师偃口头答应了赵武参加狩猎,但终究有所顾忌,便趁赵武精力在新婚夫人那里,悄悄把队伍派出。赵武不满的嘟囔:“我这次出去,本打算除狩猎之外,四处采集一些岩石标本,这下子全无希望了。马上大雪覆盖田野,再想出去,不得等明年了?!”师偃站在原地冲赵武拱手:“主上想采集岩石,现在送信也来得及,我马上派人追赶队伍,让士兵们留心沿途的岩石。”赵武赶紧吩咐:“普通的石头不要,越是特殊的石头越需要---我希望采集石头的人记住石头发现的地点,以便回头转告我。”师偃远远的答应着,领着师修逃也似的离开。一出赵武的院落,师偃立刻命令武士们封锁这个院落:“主上正在服丧,心中哀切,不见任何客人。此外,服侍的隶奴也不准随意出入,东西都送到门边,通知里面的人接过去……”师修轻摇头:“这样安排,虽然外面的人探听不到里面的消息,但主上不方便了。让夫人与主上亲自劳作,不妥不妥!”师偃想了想,唤过奴舂巧,叮咛:“你去入内服侍。”舂巧有点为难:“卿偃大人,里面这么大,奴一个人怎么干的过来?”师偃等四大家臣相当于封建领主的“家卿”,除他们之外,僚清、阍连、林虎以及武士鲋相当于“圉大夫”,即有资格驾驶战车追随领主左右的武装护卫。故此,身为奴隶的舂巧要尊称他“卿偃”。而偃也是赵武老师,赵武必须尊称他“师偃”。与赵武交游的“公孙”,也必须采用与赵武相同的称呼对他,以示尊敬。师偃脸一沉,师修马上劝解:“她说的也对,这么大院子,十来个人都照顾不过来……”“蠢货!”师偃甩脱师修的拉扯,训斥:“奴就是奴,一副蠢脑袋,我要不是看主上曾注意过你,会让你来吗?现在主上正在离屋别居,礼制上,他的夫人是不能接近的。但礼制上允许侍女服侍……”一不小心成了暖被人(中)师偃顿了顿,留给舂巧足够的遐想,继续说:“虽然,侍女生的孩子不会计入家谱,但你知道的,赵氏没有子嗣,而且赵氏最不讲究嫡子庶子差异---昔日庄主(赵盾)就是狄女生的庶子,照样继承了赵氏宗主的位置。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去伺候主上,若能幸运的怀上男孩,我必不会让你失望。”“不妥”,师修坚持:“这院子确实大,照顾了主上,夫人那里呐?舂巧进去,如果被主人看上,那她就是赵巧人(男女奴隶受主人宠爱后称‘嬖人’,一般会得到释放证成为自由民。舂巧是奴隶,即使受宠也不能称‘姬’,只能称之为‘赵巧嬖人’,简称‘赵巧人’)了,没准自己还需要人服侍,结果,谁来照顾主人与夫人?反之,如果主人没看上他,这屋子她一人也侍弄不过来……所以我看,无论如何多派几人去,大不了,我们事后手脚干净点。”师修是熟知礼法的老师,然而,他最后说的话却充满血淋淋的意味。师偃马上赞同:“也罢,多找几个人,看她们谁有运气……”舂巧没听出师偃师修话里的杀气,她是奴隶,谁会费心费力告诉她人生经验,以及从别人话里猜测背后含义的技巧。她只听到了师偃的承诺,便喜不自禁答应:“无妨的无妨的,奴操劳点,照应的过来,定不会误了‘主’与夫人!”“晚了!”师偃客气地冲她拱手:“本来是给你一个人的好处,现在必须给别人分一杯羹了---我派两组人去,一组人侍候夫人,你领着婢泽(名叫泽的婢女)去,带十名‘行人’(女奴的一种,指专门伺候主人饮食起居的女奴,也称徙人,后来‘行人’这词演化成宫中的女官名)伺候主上,谁先成为‘嬖(音bi)人’,里面的侍女都听她指挥。”此时,院内一栋木屋里,赵武正在地上团团乱转。屋内堆满了智姬带来的小零碎,而智姬似乎是属狗熊的,光知道收敛,从不知道盘点清理,而且是掰下一个苞米,丢下另一个。她辛辛苦苦从智家带来的宝贝,其中有价值的都被东郭离搜刮走,进了赵氏武库,剩下的杂物被翻得乱乱,随便丢弃在各个屋中。打从智姬来赵家,她就没有再理会自己带来的宝贝。地上还有一辆智姬从家中带来的革车---这是普通士兵用的冲锋战车,却被智姬拿来装杂物。如今革车上的箱子都敞着盖,里面的丝绸、彩锦胡乱团成一团。这时代缎子还没有诞生,锦是最高端丝绸品。赵武叹着气,慢慢抽出一幅幅丝绸、彩锦,将它们整齐好,细心地扯平每一个皱褶、叠好,重新放置在箱子里,而后将放满的箱子拎到一边,堆在一起。他做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此时,他脑海里在想着其他事情:子嗣,那伙人如此急迫地想要子嗣……嗯,听说古代生育力低下的原因是难产,三成以上的女人在生育时死亡,七成以上的孩子不能长成,所以,我是不是该教一下古人生育知识……啊,现代,电视上都是育儿班招生广告,随便拿出点,在这个时代就是高科技……不对,赵氏有了子嗣,那我又算什么?以古人的心理,他们保密的手段就是灭口……这,太恐怖了。不行,我得尽快显示自己的价值---春秋时代最缺什么,人才!门口一声惊叫,舂巧夸张地喊着:“主,怎能……奴怎能让你亲自动手,大罪大罪……主,停手,让奴来做……这要传出去,奴要被人挖坑埋了。”挖坑埋了,是古代一种刑罚,说单音节字的古人把这种刑罚称之为“坑”,焚书坑儒的“坑”。赵武回身一望---啊,舂巧今天穿的很干净,身上是一件新衣,头发梳得很光亮,衣带上的结也经过细心整理,齐齐整整地。舂巧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女,等舂巧说完,另一名女侍连忙指挥其余人上前整理衣箱,那女侍自己也上前动手,把赵武挤到了一边,忙乱地整理着东西。舂巧却不动,她恭敬地行着礼,问:“主,整理这些东西干嘛,主打算做什么?”“啊”,赵武愣在那里,思考自己这么做目的,而后随意地说:“把东西都放在墙边,把战车腾出来……这屋子还没建完,地板还没有铺,睡地上太冷,我打算睡在车上。对了,我打算睡车上。”另一位动手整理的女婢连忙答应:“主,请站在一边指点,奴来做这些粗活,巧,愣着干什么,快搭把手,来,帮我抬这个箱子!”若是以前,赵武看到小女生穿的花枝招展,顶多口花花占点便宜,现在结了婚,他在男女事情上不再是初哥一个,所以他顺手拍了一下舂巧的屁股---这属于性骚扰,而后调笑:“巧,穿的这么整洁干粗活?快去,把屋子整理好……啊,我还整理屋子干什么?你们到夫人房里,把那张桌案抬过来,那张桌案足够大了,能睡下一个人。”那名叫泽的女婢连胜答应,立刻带着人向屋外走去,走过舂巧身边,她不满地训斥:“巧,别傻站着,同去!”舂巧不动:“主既然住这里,这屋子还是要收拾的,泽,你们去抬桌案,我把这里收拾一下。”泽撇撇嘴:“别偷懒,我们回来,你必须把这里收拾好,天不早了,主(上)要安歇,这院子里只有我们几个,谁都不能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