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想要说些什么,可他才刚张嘴,他们这一大群人已经走过了另一座孟氏府邸,看到了那处府邸大开的门户低头垂手等待着主人家吩咐的随从。
或许也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门户之内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孟昭清晰地看见那人视线在孟彰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听着那陡然加快的脚步声,孟昭也只能无奈地冲孟显一笑。
孟显还是站在孟彰身前小半步的位置不动,始终保持半保护姿势。
孟彰也没做声,只站在孟显侧旁。
他们这一大家子仍然是由孟珏、谢娘子领着孟昭和孟蕴上前叙话。
到底是要去看灯的,而且孟珏和谢娘子的态度也已经表现得那般明白,倒是没有谁真的越过孟珏他们的防线直接站到孟彰近前去。
一直到他们一大家子彻底走出孟巷,汇入人流之中,孟彰也仍然能得保清净,唯一受到的打扰也就是带了种种复杂意味的目光而已,不算什么。
“……楼上还有已经没有空座了,实在不好意思,但一楼的大堂里还有位置,客官要进去坐一坐么?”
“元宵咧,元宵咧,好香的芝麻元宵咧!”
“我们福运楼今晚有元宵文会咧,张茂才要往里坐一坐吗?诸位茂才都在楼里猜灯谜咧!”
“玉兔灯咧,虎灯咧、走灯咧,都来看一看咧,很好玩的……”
孟昭、孟显和孟蕴走入汹涌人潮,被喧嚣人声淹没的时候,却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
孟彰小小地笑了一下。
孟显在旁边看见,格外无奈:“你倒是高兴了,也不看看我们方才有多狼狈!”
孟彰晃了晃手里的舟灯,笑道:“可我没觉得两位兄长和阿姐如何狼狈啊。”
顿了顿,他又笑问:“失望败退而回的,不是他们吗?”
孟显没忍住,跟着孟昭、孟蕴一同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孟显说,“我们可没叫他们得逞,我们才是胜利的那一方。”
孟昭摇摇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他们身后去的孟珏和谢娘子。
孟珏与谢娘子并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只专注着看这四周的灯景。
“郎君,你看,这个灯笼瞧着很有意思啊……”
“这画确实不错,”孟珏转了目光去看谢娘子手指指着的那个灯笼,细细打量着灯笼上粘贴着的灯画,“尤其是这花……”
孟珏的视线重又回到灯画中落在角落处的那盆兰草。
“虽只是画得形似,但却也蕴了几分灵韵,应该不是凡物。”
灯笼架子旁边穿青衣、扎文士头包的郎君也听见了孟珏和谢娘子的谈话,脸色既喜又惊。但待到他回过神来,这位青年文士的惊与喜尽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惶恐。
他在怕,很怕。
扫了一眼聚拢过来的人群,特别是其中那几个目光闪烁的,青年文士咬了咬牙,放下手中的毫笔,简单整理了衣冠,从灯笼架子后头的条案处转出,对着孟珏和谢娘子拱手深深一拜。
“陆丰见过孟郎君,见过娘子。”
孟珏冲他安抚地笑了笑:“这兰草画得很不错,你该是亲眼见过它的吧?”
青年文士稍稍放松了些,他点头:“丰曾在山中一块巨石侧旁见过它,只是不敢动手移栽,恐折损了它的灵性,所以……”
陆丰将头低了低,借着阴影遮挡去眼里的神色。
孟昭、孟显和孟蕴陪同孟彰在旁边看着,没有谁明目张胆地插话,仿佛将这件事全都交给了孟珏和谢娘子处理。
当然,他们不明目张胆插话,那是因为他们都在暗下里给彼此传音。
“若是阿父和阿母不点头,这陆丰回头怕是会有一场劫数……”孟显摇摇头,说。
孟彰却有些不同的意见:“倒也未必。”
孟蕴更赞同孟彰的判断:“如果是早些时候,阿父和阿母确实不会多做些什么,但今年阿父不是站出来了么?阿父手底下还是需要人手的,而且族里也在尽力收拢郡中人心,阿父还是有很大概率会乘势收下他的。”
虽然做法比较隐晦矜持,但陆丰的投主意图其实做得比较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