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思绪在心头翻涌,最终化作一声幽幽的长叹:“
牡丹斩新栽,当庭数朵开。
东风与拘束,留待新婚开。”
这诗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中了杨炯。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原本带着戏谑和热切的眼神,如同被冰水浇过,瞬间清明了几分。
杨炯怔怔地看着身下紧闭双眼、微微颤抖的陆萱,看着她那副强忍着羞怯与紧张、却又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丝“留待新婚”的矜持姿态。心头那点因酒意和久别而升腾的炽热火焰,被这诗句里蕴含的深意和决绝,一下子浇熄了大半。
杨炯明白了,这“新婚开”的牡丹,便是她心中最后的坚守。那场迟来的、盛大的婚礼,对她而言,早已超越了仪式本身。
那是陆萱孤身支撑江南、呕心沥血付出后,应得的认可与尊重;是她堂堂正正、名正言顺成为镇南侯夫人的唯一凭证;是她对过往孤寂岁月的一个交代,更是对未来携手并肩的一份庄重承诺。
陆萱不是不愿,只是不愿在这书房矮榻之上,草率地越过那道象征着承诺与尊重的界限。
杨炯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与敬重,混杂着深深的愧疚。他方才那点带着酒意的孟浪心思,此刻显得如此轻浮。
他慢慢直起身,收回了撑在她身侧的手臂,眼中翻腾的情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歉意。
可看着陆萱依旧闭着眼,双手死死攥着扶手,那副“引颈就戮”的娇憨模样,再想起方才酒令上被她杀得片甲不留的光景,杨炯心里那点不甘与促狭,竟又悄悄冒了头。
就这么放过这可人儿?未免太便宜她了!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坏笑,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思,一手径直按住了陆萱的脚踝。
“啊——!你……你做什么?!”陆萱猝不及防,脚踝被温热的大手攥住,冰凉的空气裹住裸露的肌肤,惊得她失声尖叫,猛地睁眼,身子剧烈挣动起来,另一只脚慌乱地踢蹬着。
“做什么?”杨炯牢牢握着那只玲珑莹白的莲足,对上她又羞又急、眼眶泛红几乎要哭的模样,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带着十足的痞气,“让你尝尝,得罪夫君的滋味!”
说着,杨炯便在她细腻光滑的脚心最敏感处,轻轻挠了一下。
“呀——!”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瞬间刺破了书房的宁静。
陆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猛地一颤,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奇痒,如同电流般从脚心直窜头顶。所有的矜持端庄,这一刻全散了。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扭动,双手松开扶手,本能地去推杨炯作恶的手,嘴里又笑又叫:“住手!哈哈哈……痒!好痒啊!杨炯!你这冤家!快……快停下!哈哈哈……救命……”
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飙了出来,一边拼命往回缩脚,一边又熬不过那钻心的痒,在窄窄的矮榻上扭来扭去。月白色的衣衫蹭得凌乱,发髻也散了几缕青丝,贴在汗湿的额角,瞧着又狼狈又鲜活。
“哼!谁让你方才不给我留面子!”杨炯见她这模样,心里乐开了花,索性双管齐下,一手牢牢攥着她纤细的脚踝,另一只手的手指像灵蛇般,在她温软的脚心和敏感的脚趾缝间灵活游走、轻挠。
“哈哈哈……停……停下!求你了!哈哈哈……杨炯!我……我错了!我认输!认输还不行吗!哈哈哈……要……要掉下去了!”陆萱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浑身力气都被这奇痒抽干,挣扎间,身子已半悬在矮榻边缘,摇摇欲坠。
“认输?晚了!”杨炯正玩得兴起,哪里肯停。他一边加着“攻势”,一边得意地瞧着自家娘子这难得的失态,只觉比那月下牡丹还要动人百倍。
偏在这嬉闹混乱时,陆萱挣扎着猛地一蹬腿,想甩开那恼人的手指。这一下用力太猛,身子彻底失了平衡,整个人惊呼着就朝矮榻外栽去!
“萱儿!”杨炯脸上的坏笑瞬间僵住,化作一片惊骇。他几乎是本能反应,猛地松开她的脚踝,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垫在了陆萱身下。
“砰!”一声闷响。
“唔!”杨炯一声痛哼。
陆萱结结实实地摔在他身上,倒没摔疼。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好对上杨炯龇牙咧嘴、痛苦扭曲的脸。
“你……你怎么样?”陆萱慌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衣衫凌乱、发髻散落,急切地俯身查看。
只见杨炯侧躺在地上,一手捂着后腰,眉头拧成个疙瘩,额角渗出汗珠,显然撞得不轻。
“嘶……没……没事……”杨炯倒吸着凉气,勉强挤出几个字,想宽慰她,可那痛苦的神情却瞒不住人。
二人相视,见对方狼狈模样,一同捧腹大笑。之前所有隔阂、幽怨,涣然冰释,惟余缱绻之情,为二人所独有。
“真是个要命的冤家!”陆萱娇嗔,眼眸微睨,扶着杨炯肩膀直立而起。
既而回到榻上,声转柔婉:“同我说说话吧。”
杨炯点头,将陆萱揽入怀中,柔声问:“想听什么?”
“无所不可,妾皆乐闻。”陆萱低语。
杨炯轻抚其背,喟然叹道:“此行所见所历,所思所虑,纷至沓来,这头一遭……”
是夜,杨炯语焉断续,忽南忽北。
陆萱依衿而听,鼾息微闻,心神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