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死死盯着手持天丛云剑,以媄子做人质的一条天皇,这个她数十年未见的父亲,这个同藤原道长一丘之貉的畜生,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
“修子?!哈哈哈!你回来啦?不知道找没找到你的底方呢?”一条冷笑不止,对上王修那怨毒的眼神,狞笑,“看来,今日便是咱们全家在下面团聚的日子呀!”
“你……你个畜生休想!”媄子突然大吼一声,右手猛的将手中握着底方扔给王修,嘶声大吼,“姐,娘藏下了咱们的底方!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话落,作势就要自刎。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
被九条墨守死死钳制、挡在天皇身前的藤原定子,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疯狂光芒。她仿佛感觉不到右腕粉碎的剧痛,用尽毕生残存的力气和最后一口提聚的、混杂着剧毒的心头精血,左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着近在咫尺的一条天皇,合身猛扑过去。
“贱人敢尔!”九条墨守惊觉,枯爪疾点定子后心要穴。
噗嗤!
一枚淬毒的菱形苦无,如同毒蛇之吻,深深扎入定子后心,剧毒瞬间侵入心脉。
定子身体剧震,口中已涌上大股腥甜。她却强自压下,借着前扑之势,在身体撞上天皇的瞬间,猛地仰头,对着一条天皇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张开了嘴。
“噗——!”
一口浓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血,如同高压水枪般,精准无比地、结结实实地喷溅在一条天皇的双眼之上。
“啊——!!我的眼睛!!”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清和殿的死寂。
那黑血蕴含的霸道剧毒,见肉即腐。一条天皇只觉双眼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按上,又似被千万只毒虫噬咬。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双手捂脸,疯狂地在地上翻滚哀嚎。指缝间冒出嗤嗤的青烟,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溃烂。
“母后!!!”王修和媄子的悲呼同时响起,如同杜鹃泣血。
定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天皇撞开,使得媄子暂时脱离了刀刃的威胁。她自己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后心处那枚苦无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啊!贱人!贱人”九条墨守惊怒交加,枯爪再扬,就要将定子彻底毙于掌下。
“放箭——!!!”
杨炯冰冷到极致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嗡——!嗡——!嗡——!
早已引弦待发的数百神臂弩同时震鸣,密集如蝗的弩矢撕裂空气,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如同死神的叹息,瞬间覆盖了殿门前那剩余的十余名暗卫以及翻滚哀嚎的天皇,还有那正欲下毒手的九条墨守。
噗噗噗噗噗!
密集的肉体洞穿声连成一片,血花如同妖异的红莲在殿门前疯狂绽放。那些暗卫连同老太监九条墨守,面对铺天盖地的神臂弩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九条墨守枯瘦的身体被至少七八支弩矢贯穿,钉死在地上,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定子倒下的方向,充满了不甘和怨毒,最终黯淡下去。
一条天皇的惨嚎戛然而止,数支劲弩穿透了他翻滚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其中数支更是穿透了他的咽喉和胸膛,再无生还之机。
“母后——!!!”王修丢开神臂弩,不顾一切地扑向倒地的藤原定子。
藤原定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后心处的伤口流出的血已呈紫黑色,散发着腥臭。她的身体迅速冰冷,唯有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
“母后……母后……!我是夭夭!我是夭夭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王修的声音破碎不堪,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滴落在定子冰冷的脸颊上。
定子涣散的瞳孔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向王修的方向。那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却奇迹般地凝聚起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艰难地、无比眷恋地落在王修满是泪痕的脸上。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带着气泡的污血不断涌出。
定子颤抖着、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未被废掉的、沾满血污的左手,极其艰难地、无比轻柔地,想要去触碰王修的脸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死亡的寒意,却蕴含着一种让王修心碎欲裂的温柔。
“嗬……嗬……”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定子的眼神开始急速涣散,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她的嘴唇,却依旧在微弱地、固执地翕动,反复地重复着她梦中叫了无数次的王修闺名,最终却是咬紧牙关,努力送出自己作为母亲的最后的祝福:“终风且霾,吾女夭夭。岁聿其逝,永绥蓁蓁。”
话落,那只努力抬起的左手,在距离王修脸颊只有寸许的地方,无力地垂落下去。
清和殿内,死寂如渊,唯闻王修低徊呜咽,若孤雏之哀鸣,萦于血污香烬之间,回荡不绝。
殿外,残阳西坠,其色如血,赤霞漫空,若天火焚城,尽染平安。
藤原定子卧于血泊,气息已绝,面如金箔,惟唇角尚凝一丝微不可察之弧,似叹似慰,其容竟于血污狼藉中,透出异样之宁谧,恍若低语:吾女夭夭,真绝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