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杨炯整好衣衫,不再看那已然弯折垂头的绣球花,朝着自家书房疾奔而去。
尚未近前,便闻得杯砸桌翻之声。
杨炯顿觉头疼欲裂,刚冲入书房,一茶杯裹挟劲风,直朝面门飞来,杨炯反应机敏,侧身一闪而过。
“啪——!”茶杯落地,碎瓷四溅。
杨炯入内,只见耶律南仙与李潆立在自家书桌上,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拳风掌影专朝对方眼眶面门招呼。
杨炯见状,无语至极,躲过飞来茶壶,行至靠在一旁瞧热闹的李澈身侧,问:“此番又是为何?”
李澈递来一个柿子饼,见他摆手,便自顾自吃了起来,边吃边道:“她说她是妖女,她说她是烂棉花;她让她滚,她不依;她说这是她家,她说她夫君都成别人的了。就这般,打起来了。”
“明白!”杨炯重重点头。
李澈咬了口柿子饼,无奈叹道:“你说她俩这打来打去图个啥?谁都不敢下狠手,谁又制不住谁,每次打完都是俩乌眼青,有啥意思?”
“我也不懂,大概是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不同吧!”杨炯同样无奈。
“这可是你的书房?往后还咋用?”李澈挥掌拍飞一本飞过的书册,连连摇头。
“无妨,我这书房没啥值钱物件,让这俩祖宗折腾去吧!”杨炯苦笑。
“杨炯!你过来!她让我滚,你说,我能不能在你家住?”耶律南仙一拳击飞一个笔架,怒声问道。
“自然能住,想住多久住多久。”杨炯认真回应。
耶律南仙眉梢一挑,得意道:“听见没,烂棉花?他舍不得我走,要我永远在这儿住。”
杨炯无语,心中暗自腹诽:我是这般说的么?
“杨炯,这个家我做不得主?”李潆寒声质问。
“自然做得主!这就是你家,你如何做不得主!”杨炯一脸真诚。
“听见没,妖女!这是我家,我家!他说听我的,让你滚!”李潆高声叫嚷。
杨炯长叹一声,看向李澈:“我是这么说的么?”
“呃,我耳朵好似不太灵光了。”李澈对上两位姐姐投来的目光,心虚地转过身,拿柿子饼遮住耳朵,装起了鸵鸟。
杨炯苦笑,行至二人跟前,没好气地说:“赶紧下来,娘等着咱们吃团圆饭呢,回家了还闹,也不嫌丢人。”
“哼!她这妖女就是故意气我,我要她道歉。”
“做你的春秋大梦!我耶律南仙从不给人道歉!尤其是你这烂棉花!”
言罢,耶律南仙从身后书架抽出一本书,朝着李潆用力掷去,李潆怒极,双手死死抓住飞来书籍,奋力就要甩将出去,恰在此时,余光扫见书中图画,本就气得通红的脸,“蹭”地更红了。
李潆气急,一把扯过杨炯,咬牙切齿:“你作死呀!这种书你也看!”
杨炯瞥了眼书名,老脸一热,尴尬道:“艺术鉴赏,鉴赏!纯学术交流。”
耶律南仙一脸疑惑,问:“啥书?”
李潆一把扔过去,待耶律南仙接住,入目便是《春宵秘戏图》几个大字,耶律南仙随手翻了几页,俏脸瞬间红若晚霞,啐骂道:“你不要脸!”
“哎!你们这是侵犯我个人隐私!我需要空间,自由的空间!”杨炯跳脚怒骂。
“姐!啥书?”李澈满心好奇,凑过来问。
“你别过来!对着窗户,把眼睛堵上!”李潆寒声吩咐。
李澈小嘴一撇,狠狠咬了口柿子饼,转身对着窗户,耳朵却竖得老高。
李潆深吸几口气,看向耶律南仙:“找!把这脏东西全找出来!一把火烧了!”
杨炯闻言,大义凛然,气得直跺脚:“啊——!李潆,你这是暴政,是对文化的摧残,是对艺术的亵渎,你焚的是书么?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千秋万代传承的精神火种,是开启蒙昧、驱散黑暗的璀璨曙光。每一页纸张都承载着先人的哲思,每一行墨痕都凝聚着贤达的心血,它们历经数载,本应润泽后世,如今却在你的无知下,化为滚滚浓烟中的灰烬。你妄图以熊熊烈火掐灭思想的源流,可曾想过,历史会将这野蛮的行径永远铭刻,文明的韧性绝不会因你的暴行而折损,后世之人,必将在废墟之上重建知识的丰碑,让被你践踏的智慧重焕光芒,而你,只会作为文化刽子手,被唾弃千古!被唾弃千古!”
李潆被他这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回过神来,大声怒骂:“好你个杨炯!你拿春宫图开启蒙昧是吧!你整日沉迷其中,拿这等低俗腌臜之物与圣贤典籍相提并论,还敢大放厥词指责于我,我这就将你那些乌七八糟的画儿连同你这不守规矩的脑袋瓜一起好好整治整治,看你还敢不敢为这伤风败俗的东西招魂,我倒要瞧瞧,是你的歪理硬,还是我的棍棒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