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波黑衣人看到红色信号弹后,立刻按照事先约定的路线,朝着天波府的后门撤去。他们动作迅捷,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可天波府的老兵们,在两波人的围剿下,已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被后一波手持神臂弩的黑衣人围困在中院的空地上,个个浑身是伤,盔甲上沾满了鲜血和污泥,手中的兵器也早已卷了刃。
黑衣人围成一个圈,神臂弩对准了他们,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他们全部射杀。
“咳……咳……”杨天城靠在一根廊柱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的蛇矛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只握着一把断刀,眼神却依旧坚定,“狗贼!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让你们知道天波府的厉害!”
其余老兵也纷纷举起兵器,虽然身体已摇摇欲坠,却没有一个人退缩,显然是生了绝死之心。
就在这时,一声娇斥突起,如银铃般刺破雨幕:“尔等贼子!竟敢到我天波府行凶?”
声落,一杆银枪从厅堂里激射而出,枪尖带着风声,“噗”的一声便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神臂弩“哐当”落地。
紧接着,一道倩影从厅堂里窜出。
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身劲装,头发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异域面容。她的眼窝较深,鼻梁高挺,嘴唇偏薄,却透着一股凌厉的英气。
她手中握着那杆银枪,枪尖寒光闪烁,雨水顺着枪杆往下滴,在她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洼,正是杨朗带回来的党项女子——屈怀昭。
杨天城见是她,又惊又急,大声呼喊:“少……少夫人!快走!这里危险!”
屈怀昭却摇了摇头,银枪在手中一转,枪尖指向围困老兵的黑衣人,声音清亮而坚定:“我既入了杨家,便是杨家的人。天波府遭难,我岂能独自逃生?今日我屈怀昭在此,便与诸位叔伯共生死!”
说着,她脚尖一点,身形如飞燕般冲向黑衣人。
只见其银枪刺出如流星,一枪挑飞一个黑衣人的弩箭,顺势向前,枪尖刺入他的心口,手腕一拧,拔出时带出一蓬鲜血。
随后她转身避开另一人的箭,枪杆横扫,打在那黑衣人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黑衣人跪倒在地,屈怀昭补上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老兵们见这少夫人如此英勇,士气大振。虽然浑身是伤,却都挺了挺身子,举起手中的断刀断矛,跟着屈怀昭冲了上去,口中大呼:“愿同少夫人赴死!”
一场惨烈的厮杀再次展开。
屈怀昭的枪法极快,且招式刁钻,专挑黑衣人的破绽;老兵们则拼尽全力,用身体挡住弩箭,为屈怀昭争取机会。
黑衣人虽也死伤惨重,但剩下的十人依旧勇猛,神臂弩不断发射,老兵们又倒下了三个。
眼看天波府的人就要死伤殆尽,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暴喝:“尔等何人?竟敢来天波府行凶?”
话音未落,数十身着红色官服的汉子便冲进门来,他们手中握着雁翎长刀,腰间挂着令牌,正是皇城司巡街武官。
领头的人眼见遍地尸首,瞳孔地震,当下用力挥手,身后的弓箭手立刻搭箭拉弓,“咻咻咻”的箭雨声响起,剩余的黑衣人来不及反应,纷纷中箭倒地,无一生还。
西厢房已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瓦片散落一地,房梁上还冒着青烟;东厢房的床板上插着一把短刀,刀上的血早已凝固;回廊下的柱子上,还挂着半截铁链,链端的飞爪上沾着头发和血肉。
杨天城靠在廊柱上,看着眼前的惨状,老泪纵横,却连哭都哭不出声来;屈怀昭握着银枪,枪尖早已没了寒光,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空洞,仿佛还没从这场屠杀中回过神来;五个老兵则默默地站在一旁,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皇城司的领头人走到杨天城面前,行了一礼,沉声道:“杨老将军放心,皇城司定会彻查此事,还天波府一个公道。”
杨天城抬起头,声音嘶哑:“公道?我杨家满门忠烈,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公道何在啊?”
雨声淅淅沥沥,混血污而漫阶,浸残垣以成泽。火烬犹明,映焦木如鬼骨;檐颓柱折,悬破帛于风庭。
雨益骤,洗不尽阶前赤色,唯见孤犬舐创呜咽,暗牖翻书飒飒,似有未绝之声。
是夜,天波尽荡,底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