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遵那边,拓边的三千龙骧卫,加上师师五千白莲卫,分驻在马尔康一带,要凭此兵力守住碌曲要冲,抵挡董毡可能的进攻,实在是太过艰难。”
卢和铃顿了顿,眸光扫过远处兰州城模糊的轮廓,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们还需协调西凉刘文典将军麾下的五千展旗卫,以及秦州一带的厢兵,战线如此绵长,各部之间相隔甚远,消息传递迟缓。一旦战事开启,敌军若集中优势兵力,突破我们某一处薄弱的防线,则全局危矣!指挥调度,首尾难顾,正是兵家大忌。”
她这番分析,条理清晰,将己方劣势剖析得明明白白。
这般说着,卢和铃心中已然明了,西北局势瞬息万变,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她眸中那点忧色瞬间敛去,声音陡然转沉:“角招!”
“属下在!”角招立刻挺直身躯。
“即刻传书给吉遵!”卢和铃语速加快,却字字千钧,“令他不必再等,立刻点齐本部龙骧卫汇合白莲卫总计八千人,主动出击,进攻碌曲!务必在董毡反应过来之前,抢占先机,打乱其部署!
同时,传令沈高陵将军,点齐兰州城内一万三千熊罴卫,即刻出发,星夜兼程,驰援秦州!告诉他,兵贵神速,迟则生变!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属下遵命!”角招毫不拖沓,当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卢和铃望着角招远去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月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显出一种运筹帷幄的坚毅。
然而,这口气尚未完全吐出,她那敏锐的耳力便捕捉到了北方官道上传来的异响。
嗒嗒嗒……嗒嗒嗒嗒……
起初是极细微的震动,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地面,随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汇成一片沉闷而有力的轰鸣。
紧接着,官道尽头,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尘土骤然扬起,如同一条翻滚的土龙,朝着兰州方向急速蔓延而来。
卢和铃心头一紧,旋即涌上一阵惊喜。她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飞扬的尘土前方,一骑当先,正风驰电掣般冲来。
马上之人,身姿矫健,纵马疾驰的姿态带着一股草原儿女特有的豪迈与不羁。
待那骑奔得近了,月光清晰地勾勒出来人的轮廓。
只见她身着契丹贵族惯常的窄袖锦袍,袍色是深沉的宝蓝,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鹰隼图案,在月光下隐隐生辉。腰间束着一条镶嵌宝石的蹀躞带,更显腰身劲瘦。
她未戴冠帽,一头乌黑的长发编成数条发辫,随着骏马的奔驰在脑后飞扬,发辫间点缀着几颗小巧的绿松石,平添几分野性之美。
一张脸庞是健康的蜜色,鼻梁高挺,眉目深邃,顾盼间神采飞扬,英气逼人,正是那契丹贵女萧崇女。
萧崇女一马当先冲到近前,猛地勒住缰绳。那匹通体枣红的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嘶,前蹄在空中刨了几下,才稳稳落下。
她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月光下卓然而立的卢和铃,也不下马,就在马上抱拳:“可是卢和铃姐姐?”
卢和铃早已驱马上前几步,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来人,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她身后那支虽风尘仆仆却军容整肃、杀气隐隐的五千曳剌军骑兵,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绽开由衷的喜悦笑容:“正是!来人可是萧家崇女妹妹?”
萧崇女闻言,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她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随意地拂了拂锦袍下摆沾染的泥点,这才几步走到卢和铃马前,仰头笑道:
“姐姐,可算见着你了!小妹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没误了时辰……呃,虽然过了子时。”
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指了指身后黑压压的骑兵队伍,语气带着点无奈和期待,“姐姐,我这身后的五千兄弟,跟着我一路从漠北跑到这兰州城下,可是水米未进,人困马乏。你看……”
“哎呀!”卢和铃闻言,恍然醒悟,不由得轻轻一拍自己光洁的额头,那动作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娇憨,与她平日的沉稳形成有趣的反差,更显亲近,“是姐姐疏忽了!光顾着说话,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兄弟们!”
她脸上满是歉意,随即立刻转身,对身后早已待命的亲兵首领沉声吩咐,“快!传我命令,大开城门!引曳剌军的兄弟们即刻入城歇息!好酒好菜,热汤热饭,务必伺候周全!马匹也要好生喂饮,不得有误!”
“得令!”亲兵首领高声应诺,立刻招呼手下上前,引导着那五千满身尘土、眼神却依旧锐利的曳剌军精骑,浩浩荡荡,蹄声隆隆地朝着兰州城门方向奔去。
安排妥当,卢和铃这才轻盈地翻身下马,走到萧崇女身边,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语气亲近温婉:“妹妹一路辛苦了!从漠北草原到这边陲兰州,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着实不易。姐姐在此,代三公主殿下,也代王府,谢过妹妹雪中送炭之情。”
她说着,便要敛衽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