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甩小脑袋,把那些烦心事暂时抛开,眼珠又灵动地转了起来。既然前路未卜,那这辈分上绝对不能吃亏。
本着“不能吃亏”的朴素理念,李澈重整旗鼓,脸上再次堆起“狼外婆”式的笑容,小手伸进道袍宽大的袖袋里摸索着:“糯糯呀,你看这是什么?”
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用油纸包着的、晶莹剔透的松子糖,浓郁的甜香瞬间在微咸的海风中弥漫开来。
白糯的大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像看到了小鱼干的猫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糖,小鼻子还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想不想吃呀?”李澈晃了晃糖,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叫声姐姐,这颗糖就是你的啦!很甜很甜的哦!”
白糯的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一边是姐姐这个重要的称呼,一边是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松子糖,她的内心仿佛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白糯小脸皱成一团,看看糖,又看看李澈那张写满“快叫快叫”的脸,最后,对甜食的渴望似乎短暂地压倒了辈分的坚持。她舔了舔嘴唇,带着点委屈和妥协,声音软软道:“姐……”
“嗯?”李澈得意地扬起了小下巴,把耳朵凑近了些,准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梧桐!”白糯猛地一闭眼,还是喊出了熟悉的称呼,随即飞快地补充道,“糖!给我糖!我十八了!才不叫你姐姐!”
小手已经急不可耐地伸了过来。
李澈气得差点跳脚,这傻妞关键时刻倒是意志坚定。她正想使出“威逼利诱”的终极手段,忽然,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猛地一凝,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并非风声,也非浪涌,而是一丝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破空之声,带着刻意收敛却依旧难掩其迅捷的轻功步点。
“嘘!”李澈脸上的玩闹之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敏锐与沉静。她一把拉住还在为糖纠结的白糯,身形如鬼魅般向后一闪,悄无声息地隐入主桅杆后巨大的阴影之中。
白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长期的默契让她立刻噤声,那双纯净的眸子也瞬间变得专注起来,如同最警惕的小兽,顺着李澈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贴着甲板滑行的夜枭,从船楼二层的某个舱室窗口轻盈地翻出,落地无声。
那人身形颇为窈窕,动作却快如闪电,显然身负上乘轻功。她警惕地左右张望片刻,确认无人注意后,便弓着身子,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船艉的厨房所在的位置潜行而去。
借着昏暗的锚灯微光,隐约可见那人一身深色劲装,脸上似乎还蒙着面巾,但那双在暗夜中闪烁、带着紧张与狠戾的眸子,以及那标志性的小麦色皮肤,不是杨妙妙又是谁?
“哼!果然是她!”李澈心中冷笑,想起杨炯私下对她的叮嘱:“梧桐,那杨妙妙,不是你长姐派来的钉子,就是你大姐塞来的眼线,总之绝非善类。你武功高,心思也灵,替我多盯着点她,别让她坏了咱们的大事。”
当时李澈还颇不以为然,觉得杨炯太过小心,如今看来,他的眼睛真是雪亮。
“走!看看去!”李澈压低声音,对着白糯比了个手势。
两道纤细的身影,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李澈的身法飘逸灵动,足尖点地,如踏波而行,道袍拂过甲板,竟连一丝尘埃都未惊起,正是上清派秘传“踏罡步斗”的至高境界,暗合周天星斗之玄妙。
白糯的身法则更显质朴无华,每一步迈出都仿佛只是随意行走,却又快得不可思议,如同山间灵鹿,轻盈迅捷到了极致,正是峨眉派“返璞归真”的轻功真谛。
两人的呼吸都调整得悠长绵密,几近于无,完美地融入了这子夜的寂静之中。
只见杨妙妙行动极为谨慎,专挑阴影处潜行,对船上巡逻的路线似乎也颇为了解,总能巧妙地避开。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位于船艉底层的厨房重地。门口原本该有两名值夜守卫,此刻却不见踪影。
杨妙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并未直接闯入,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竹管,拔开塞子,对准门缝轻轻一吹。
一股无色无味的轻烟悄然飘入。
片刻之后,厨房内传出两声沉闷的“噗通”倒地声。
杨妙妙侧耳倾听片刻,确定再无动静,这才轻轻推开厨房门,闪身而入,反手又将门虚掩上。
李澈和白糯如同壁虎般无声地攀附在厨房上方一处通风口的阴影里,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厨房内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灶台冰冷,但几个巨大的蒸笼和木桶里,成堆的馒头、煮好的粟米粥、还有几大盆腌菜,显然已经备好了清晨将士们的餐食。
两名守卫歪倒在隐蔽的角落里,人事不省。
杨妙妙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白色的粉末。她眼中闪烁着决绝,不再犹豫,将粉末均匀而迅速地洒向那些馒头、粟米粥和腌菜之中,动作麻利,显然早有预谋。
“泻药!”李澈看得真切,心头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