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闯第二天上班后就来来生料间询问百叶退没退,这是因为他很了解老段:固执起来比自己有过之无不及,如果他认定是对的,八头老牛都拽不回头。老段这时正在领着两个人整理蔬菜,他果然很不耐烦:“催,催,就知道催,你没看我手里忙着吗!”陈闯听他说话如此不通情理,很是生气:“嗨,你擅自买百叶,不想想自己的错误,给店里找了这么多的麻烦,我好心好意问问,你倒急眼了,明不明白,是我帮你的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段师傅因自己好心没办成好事,心里不痛快,自然没好气:“给店里赚钱,又不装我腰包,把个百叶当成了毒药,至于吗?过去卖了多少年,也没看谁吃了进医院。好心闹个驴肝肺,你们才是狗咬吕洞宾呢。”
陈闯见他这么不通情理,不想和他争执了,装作没听见离开,但心里很焦急。如果是干品,木耳啦,粉条啦,只要分量不少,放几天都可以,但百叶属于水货,储存不当容易脱水腐烂坏掉,那个经销商以此为借口不给退,岂不是个麻烦事?
陈闯不想去别的组检查了。都是干了几年的熟练工种,哪个组的活计都很熟练、按部就班,每个人都象老式的上了发条的钟,十分有节奏的走着。面案的两个大嫂在和面,看见陈闯,故意把揉好的淡黄色面团拍的咣咣响:“大兄弟,活干得怎么样?干得这么好,早会给个表扬吧。”如若是每天,陈闯就会痛快地答应他们,并且和她们开两句玩笑再笑骂她们几句。但他今天一点心情也没有,心里只想着那些麻烦的百叶,理也没理她们,迅速回到了熬料间。
雷电雷鸣兄弟两人都坐在凳子上,像观西洋景似的在看着一锅蘑菇汤,拿了个汤勺边搅边说着话,很是悠闲。
“拿了这个,再去生料的段师傅哪里取货,去保卫街菜市场,把百叶退了。”陈闯将一张购货票递给哥哥。
“现在就去?”他问。
“是。太晚了怕他们赖账。”
“我自己吗?”
“是啊,没多少分量,你看票子,也就十几斤。”
雷电叫起来:“十几斤还少啊。路途太远了,要坐十几站地,下车还有二百米。”
陈闯脸色不好看了:“为退这么点东西,还得两个人吗?”
雷鸣插了嘴:“当然了。师傅你想想,十几斤,多沉啊,得两个人。况且又不是我俩的活,该让那个惹祸的段组长退才是。”
见他们这么说,陈闯虽觉得他们说得有些夸张,但事就真的是这么个事。没办法,只好同意两个人一起去了。
哥俩走了后,陈闯将小凳子挪开,去搅咕嘟着的蘑菇汤,这时有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你听不见啊?我用对讲机喊你半天了。”来人是林春花。不是有急事,这个点她是不会下来的。
陈闯摸摸挂在身上的对讲机:“不好意思,没开。”
“快去,电话来了好一会了。”
“谁呀?”
“南岗店店长。好像人家今年不给包粽子了。”
陈闯有些急,赶快往楼上跑。林春花躲着脚说:“再急也不能不管汤罐啊。”她去洗碗间,看见了雪儿,吩咐她说:“你快点帮陈师傅看一会罐,他接电话去了。”雪儿答应了。
陈闯拿起了电话:“喂,我是陈闯。”
那边说;“哎,不好意思,今年我们店的人手少了,不给你们包粽子了。”
陈闯刚要问为什么,那边的电话就断了。陈闯马上把电话返回去,再也打不通了。
“人家供我们几年粽子了?”林春花问道。
“自从他们店开张就一直供我们。”
“我们有什么反馈?”
“能有什么反馈?都是一家人,吃就吃了呗。”
“问题就在这里了。中国是礼仪之邦,讲究有来有往。人家和我们只是兄弟店,不是上下级店,凭什么像供祖宗似的供我们?”
“但那些粽子叶马连,还有江米的钱,每年我们都一分不少的都给了啊。”
“工呢?你知道包那玩艺多费劲?每年人家都要按人头给我们每个人四个粽子,我们店是七十二个人,乘以四。”林春花拿出手机点着键。“就是二百八十八个。人家包的粽子个又大,别说泡米泡粽子叶马莲有多麻烦、包有多费劲儿,就是煮吧,也得四个大闷罐煮上小半天。你说说是多大的工程!”
“过去没想过,你这么一说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行了,再怎么算也没用了,人家今年不给包了。”陈闯垂头丧气说道。
“自己包嘛。”林春花说。
“自己包?说得轻巧!”陈闯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包吗?早就想自己包。可谁来包呢?你包?”
“当然是厨房来包啦,难不成让服务员包?”
“这不就结了。你去问问,后灶干活的哪个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