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冷笑:“明老头,你越来越糊涂了。是否盛极而衰,不在于帝王是否大权独揽,而在于天下之民有没有活路。这条活路,从来就不是帝王能给的,而是有多少人,堵在这条路上——”
“只要盛世绵延,百姓就不会乱,天下就不会易主。”
“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徐元笑道:“门阀,世家,权贵,全堵在路上,不是你一个科举就能解决的。如今盛世太平,留一口汤,百姓还能活。终有一日,天灾人祸,这些门阀世家权贵,连一口汤都不留。没了活路,百姓才不管这天下姓甚名谁。他们只要活!我这一生所为,无非就是让他们活着。连让他们活的更好,都不敢奢望。”
明中岳冷声道:“所以,你也想做门阀,想做世家?”
徐元摇头:“明中岳,你心太大,站的太高,看的太远。我没你那么清高。可我心里清楚,今日,你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大殿上的帝王,而是脚下万民,用肩膀托起来的天。”
明中岳何等才智,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身份,地位不同,坚持与追求也不同。他只想圣朝延续千秋万世,所以权利是他最关注的。
徐元不同,他根本不相信千秋万世,纵观历史数千年。历朝历代,昌盛,衰败,灭亡,无外乎那么几个原因。但就像魔咒一样,谁也摆脱不掉这个宿命。
明居正将自己心中想法一一说出,明帝大为心动。此法的妙处,就是不用太过费心,便能大权独揽。只不过,设立军机处,架空内阁,徐元必定不愿。更意外的是,徐元还没说话,明中岳就先反对。
他不是最在意皇权稳固?如此绝妙的法子,反倒不赞成。
“你很好。”明帝说:“叔祖把你教的不错,这法子也好,只是阁老和叔祖,他们毕竟主理大政几十年,未必会同意。”
明居正说:“陛下,如果问百官,百官一定会同意。他们是陛下之臣,更愿意直接听从陛下旨意。设军机处,阁老依旧是军机首辅大臣,于阁老来讲,也没太大区别。”
明帝沉吟道:“阁老仍为首辅,那这军机处又和内阁有什么不同。”
“不同在于,谁入军机陛下说了算。而军机处只是建议陛下,最终决策,陛下存乎一心。”
明帝叹道:“可叔祖不同意。这也确实违逆了明君立朝的本意。朕自以为不是才疏志大之人,但难保朕的儿子,朕的孙子,朕孙子的儿子,会有其蠢如猪之辈。反而会如叔祖担心,终究葬送王朝……”
明居正说:“陛下,手握天下之权,若还不能护住神器。又怎能期待,大权在别人手中舍生忘死。自古以来,王朝兴衰,天灾者少,人祸者多……”
明帝双眼寒光一闪而没:“但叔祖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很赞成。”
“陛下才是帝王,只有苍天在上,大地万物,都应在您脚下……”
明帝很喜欢这句话,而且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像两位先王那样,英年早逝,壮志难酬。
明居正离开快到宫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海后。
“镇抚使,听闻你在朝堂之上献策,陛下很是中意。”海后说。
明居正一笑:“可惜,这番计策,本是准备王子渊登基时,献给王子渊的。”
“镇抚使心中似有怨气,为了对付方迎山的事?”
明居正说:“合作的基础是信任,生死之事,您竟想黄雀在后。徐骄为人我了解,经此一事,他不会再相信你。日后,你们不是敌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么你呢?”海后说:“我确实存了心思,徐骄和天遗族的关系,百里诸侯和内卫的关系,除掉他们两个,花卿即便有天遗族全力相助,也没有希望。你是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自今往后,你我是友还是敌。”
“朋友或者敌人,都是自己选的。而且,您现在也不需要朋友。海王纳兰真哲到了帝都,即便全都是敌人,又有何惧。”
海后冷笑,不再多说。她还没见到纳兰真哲,是福是祸,自己也不敢确定。
此刻的纳兰真哲就在西山,极目远眺,看的正是皇宫的方向。山主把皇宫里的山海大阵,说的神乎其神,圣人不可破,他不信,可又不得不信。
“真这么厉害?”纳兰真哲问。
鬼王说:“当年我师凌风,便是死在山海大阵之下。我本以为,这大阵只在皇宫,这次见到师叔,才知道整个帝都皆被大阵笼罩,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个人,皆是这大阵的一部分。玄乎其玄,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纳兰真哲说:“那鬼王请我来帝都,不知何意呀?”
“师叔告诉我,曾经的天涯海,同样被山海大阵笼罩,后来山崩海裂,大阵才消散无踪。不知天涯海,可有对山海大阵的记载?”
纳兰真哲摇头:“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天涯海典籍我全看过,并无相关记载。哼,如果我知道,一定重立大阵,也不会被你逼得困在龙岛多年。”
鬼王一笑:“师叔说,天遗老祖曾设下两座山海大阵,一在帝都,一在天涯海。圣人以上入到阵中,只要被大阵感知立刻殒命,所以我每次进到皇宫,从来不敢施展圣人之力。天遗族知道这个秘密,天涯海怎会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