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那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都过去多少年啦,别总挂在嘴边上。”蔚校长一边谦虚地说着,一边把烟酒放在办公桌角,让山娃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回忆着问山娃说:
“你妹妹小花还记得不?当年在这儿复习,天天也是熬到后半夜,后来因为户口迁到了东北你爸那里,在东北考取了内蒙古建筑学校,现在听说都成技术员了。”
“记得,咋不记得。”山娃端着茶杯回答说道,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话锋轻轻一转,接着说:
“老师!这次来,是想求您个事——我老妹妹小可,刚从东北回来,她还是不死心,想来一中复习再考一次中专。”
蔚校长端茶的手顿了顿,想了想:“现在咱们一中不招收复习班了,插班复习也困难,名额有限。”
山娃叹了口气,眉头皱了起来,解释说:
“唉!她在东北我父亲那里复习两年考大学,那边教学质量跟不上,今年又没考上。昨天回来了,说想回一中复习,哪怕考个中专也行。我知道现在插班难,可她说,大哥和二姐都在县一中复习考上了中专,风水好!她也想回来试试……哈哈哈!”
说着,哈哈的大笑起来,蔚校长也随着呵呵地笑了起来,眨了眨双眸说:
“没听说过?学校里还讲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主要是靠自己努力。”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传进来。蔚校长摩挲着茶杯沿,眉头微蹙,沉思了片刻,对山娃说:
“按规定,现在插班复习是不允许了,中专班的名额早就满了。”
山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指攥紧了裤腿,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蔚校长看了看,山娃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忽然笑了笑说:
“不过,你都开口了,我也得破回例。”他放下茶杯,看着山娃表态道:
“明天让小可带着行李,过来报到吧,我让后勤处给她安排宿舍,插班应届毕业的高中班,一边学习一边复习,到时候报考中专吧。你们兄妹三个都在一中读过书,要是小可也能考上,那可真是咱们学校的一段佳话了。”
山娃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憋出一句:
“谢谢蔚老师!不,谢谢蔚校长!”
“还是叫我老师吧!听着亲切。”蔚校长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呵呵地笑着说:
“呵呵!让小可好好学,她大哥这么能干,她肯定也差不了。”
山娃告辞了蔚校长,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从一中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了。他骑着自行车,风一吹,汗湿的衬衫凉丝丝的,心里却暖烘烘的。到家时,小可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笔,却对着复习资料发呆。
“小可!你干嘛呢?”山娃把车往墙上一靠,声音里带着笑容。
小可抬头看见大哥,噌地站起来,眼神里又期待又忐忑,眨着双眸回答又问道:
“没!没干嘛!哥!我去一中复习的事,成了吗?”
山娃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一样,高兴地回答说:
“成了成了!蔚老师让你明天就去报到,插到应届高中毕业班去复习,再报考中专”
小可愣了愣,眼睛慢慢红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复习资料上,却咧着嘴笑道:
“哥!我一定好好学,明年肯定考上个中专,你就瞧好吧!”
山娃看着妹妹激动的样子,也笑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子外的杨柳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桩心事的了结,轻轻喝彩。
初秋的风裹着萧瑟,刮过兴隆县的老街,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山娃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脚步却没停,刚把老妹妹小可送到兴隆县一中的复读班,又攥着兜里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零钱,琢磨起老弟弟赵小宝的工作来。
路过街角的小食品摊时,山娃瞥见玻璃柜里插着的糖葫芦,忽然想起小宝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小三宝才到他腰那么高,脸蛋圆乎乎的,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可没等他再长大些,父亲赵明就从母亲的身边把他强拉硬拽,带去了大东北工作单位的子弟学校上小学。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次小宝高中毕业回来,个头竟比他还高出大半个头,肩膀宽得能扛起半袋粮食,只是眉眼间总带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郁,问起他的童年,只说“记不清了,就记得父亲的棍棒相加和骂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