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深处,熔炉区的炽热几乎拥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的胸膛上。
空气在极致的高温下扭曲摇曳,混杂着灵炭燃烧的焦糊、熔融金属的刺鼻腥气,以及一种更为诡异、令人作呕的甜腻焦臭味——那是血肉之躯在瞬间被烈焰汽化后残留的气息。灰烬如同永不停歇的黑雪,纷纷扬扬,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覆盖上一层绝望的灰黑。
“快!废物!动作再快一点!”
监工嘶哑的咆哮竟能穿透熔炉永不停歇的轰鸣,鞭子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后,是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一个踉跄的年轻罪奴背上瞬间皮开肉绽,血痕刚一出现,就被滚烫的空气蒸干,留下深色的灼痕。
“嗬嗬”
那罪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连惨叫的力气都已耗尽。他双眼赤红,眼神空洞得只剩下机械的本能。他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衣衫褴褛,皮肤被高温烤得通红、开裂,汗水渗出即被蒸发,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白色盐渍。他们如同被抽去灵魂的木偶,麻木地、却又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筐筐沉重的黑色灵炭铲入熔炉底部那仿佛连接着无尽深渊的投料口。
熔炉,便是匍匐于此的饥饿巨兽。暗红色的火舌在炉内翻滚咆哮,贪婪地舔舐着一切。炉壁上铭刻的繁复灵纹明灭不定,对能量的渴求永无止境。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温度又掉了!警报响了没听见吗?!都想被扔进去是不是?!”
另一个监工怒吼着,抬脚就将身边一个动作稍慢的罪奴狠狠踹倒在地。
那罪奴瘫在滚烫得能烙饼的地面上,身体徒劳地抽搐着,连爬起的意念都消失了。监工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烦躁地对着腰间的通讯玉简咆哮:
“不行!人手不够!死的太快了!刚补上来的这批‘新料’根本不经用!……对!又需要祭品了!不然核心材料根本熔不动!”
话音未落,附近几名罪奴的动作明显一僵,恐惧让他们本就迟缓的动作更加变形,但他们不敢停,甚至不敢抬头,只能用尽吃奶的力气挥舞着几乎握不住的铁铲。
“噗通!”
又一声闷响。一个罪奴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彻底晕死过去,口鼻间溢出的鲜血顷刻间被高温烤成黑红色的痂。
“又废一个!”
监工嫌恶地啐了一口,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被耽误进度的厌烦,“真是连三天都撑不过的废物!来两个人,拖过去,‘喂炉子’!”
命令如同死刑判决。立刻有两个同样疲惫到极点的罪奴颤抖着出列,脸上惨无人色,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惧。他们笨拙地拖起同伴软绵绵的身体,一步一步,如同迈向刑场般,挪向熔炉侧方一个专门开启的、不断喷吐着恐怖火焰的入口——
那已不仅仅是投料口,那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人祭口”。
被拖行的罪奴似乎在濒死边缘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和求饶:
“不……不要……我还能……干活……”
拖着他的两个罪奴手抖得厉害,几乎要脱力。
“磨蹭什么!”
监工毫不留情地一鞭子抽在他们早已伤痕累累的背上,“想一起进去吗?!”
两人猛地一个激灵,绝望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同伴抛向那喷吐着烈焰的死亡之口。
“啊——!!!”
一声凄厉至极、却又被炉火轰鸣瞬间吞没大半的惨叫,尖锐地刺破空气。
“滋滋……噼啪……”
火焰猛地向上蹿升,仿佛饕餮尝到了珍馐美馔,焰色瞬间变得炽白耀眼,炉壁上的灵纹也随之骤然亮起一瞬。那点微弱的生命连同其中可怜的灵力,顷刻间被吞噬殆尽,转化为维持熔炉运转的一丝卑微能量。
“滴滴——”
警报声暂时微弱了下去。
周围的罪奴们全都死死低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汗珠从他们惨白的脸上不断滚落,分不清是灼热的热汗还是恐惧的冷汗。有人将嘴唇咬得稀烂,鲜血直流;有人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仿佛已陷入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