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内部
墨鸦抱着一摞刚汇总好的进度玉简,无声地穿梭在嘈杂的通道中。他是洛家“征召”来的外姓子弟之一,如今在这断龙崖深处,在家族高层眼中,他们有一个统一而耻辱的称呼——“新罪奴”。
他是其中少数被赋予特殊职责的人。外号源于他总是一身被灰烬染得斑驳的深色衣服,以及他唯一的工作——如乌鸦般盘旋各处,收录、整理各个环节那令人沮丧的进度,然后上报。这让他比其他人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山腹坟墓逐渐腐烂的温度。
实验区内,刺目的灵光法阵又一次剧烈闪烁,随后如垂死般迅速黯淡。尖锐的蜂鸣撕裂空气,研究员的怒吼再压抑不住。
“能量传导率……百分之九!又掉了!连预估的一成都达不到!”
一个穿白袍的研究员猛地把灵纹板砸在桌上,声音嘶哑,“核心阵列的共鸣根本是散的!我们刻的这些,全是废线!”
另一位年长些的研究员疲惫地揉着眉心,眼底布满血丝,低声喃喃:“所有参数都复核过……材料也是最好的……难道真像谣言说的,肖家走的时候,把最关键的‘密钥’带走了?”声音虽轻,却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墨鸦沉默地将记录最新失败数据的玉简放在指定台面上。他抬起眼,看见那位总是面带微笑的洛家家主正静立主控台前。屏幕上刺目的红字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那惯有的温和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手指无意识、有节奏地敲击着台面。
哒…哒…哒…
每一声,都敲在人心尖上。
王家家主则像困兽般来回踱步,突然一脚踹翻旁边装满废弃灵材的箱子。昂贵的碎片迸溅一地,他怒喝:“查!给老子彻查!是不是有内鬼把核心灵纹偷出去卖了?!”吼声在穹顶回荡,却盖不住那份色厉内荏的慌乱。
墨鸦躬身退开。转身的刹那,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位研究员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诡异的淡紫色。但下一刻,那人就又埋首于焦头烂额的计算中,仿佛只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墨鸦面无表情,在自己的记录玉简上默默多刻下一行:
「灵纹阵列共鸣失效,能量逸散异常,疑有未知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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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熔炉区,热浪和喧嚣如同重锤砸来。
空气灼热到扭曲,混杂着金属的腥气、灵炭的焦糊和浓重的铁锈味。巨大的熔炉如同咆哮的远古巨兽,暗红色的火舌在炉内翻滚,将堆积如山的木炭和那些麻木忙碌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地狱图景。灰烬如黑色的雪,永无止境地飘落。
经过数日的摧残,这里的“新罪奴”早已衣衫褴褛。汗水和灰烬在他们身上犁出深壑,眼神空洞麻木。新派来的监工,他们的鞭哨与呵斥是这里唯一的旋律。
“快!加炭!投进去!”
“那边的渣滓!清干净!耽误了熔炼,把你们一个个都扔进去祭炉!”
墨鸦是来送实验区急需的耐高温灵土样本的。听到“祭炉”二字,他捧着样本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这个词近来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已从最开始的诅咒变成了赤裸的威胁,直至演变成某种冰冷而正在被执行的规则。
他不由想起前天那个被家主亲手投入炉中的身影……
几个换岗下来的熔炉工聚在角落喝水,眼神交织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压抑的怒火。
“……方舟……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何止!老王家的亲信说漏嘴了,咱们这些人,就是计划好的‘燃料’!”
“肖家是被灭口的!就因为他们不肯交出那个……能把活人灵力彻底榨干的‘炉心秘纹’!”
谣言在燥热与死亡的阴影下疯狂滋长。墨鸦看到,一个刚被鞭打过的年轻杂役抬起头,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与他痛苦表情截然不符的狂躁紫芒。他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铁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