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一样吗?过了今晚,你就吃过了!”
“在哪儿?你至少拿出来让我看看,长什么样?”父亲停止拉风箱,伸出手,火苗映着他的黑脸。
的确,他和李建辉很象,可惜一个是能文能武的教书匠,另一个却象小鸡,土里刨食,光长个聪明的大脑壳,却笨得象猪,结婚这么多天,他竟不急不躁,好象压根儿不知道有那回事,被窝里战斗并不激烈,一回被怼,他竟老实的只有睡觉,并且规规矩矩不敢再动,真是个瓜怂,是个憨瓜怂!
“我听人说你胆子忒大,真的假的?”
“这不是吹!我扛着死人照样走路!”
“吹!你就是吹!敢去小鬼庙吗?敢把我一只鞋和一个手帕放鬼龛后吗?”
“我敢!”
“你要真敢,我就让你回来吃神密果!”
“说话算数!谁不知道我李大胆名号?”
“好!我找一只鞋和一块手帕!记住,天亮我可是要去检查的,不要让阎王爷揪你小辫跟!”只一小会儿,林兰香就转过来,把自己一只在娘家旧鞋和一块新手帕递给李建木,“快去快回,我弄好饭等你!”
“记住你的神密果!”
“错不了!”
我父亲至死都没有知道这场打赌的秘密,他却如数吃到了神密果,瞬间懂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事,那层困扰他长达小几十年的窗户纸,被我母亲一下子捅破,并做了一回真女人,第一次,在疼痛中快乐着。
夜半,一觉睡瓷实的李宜忠醒过来,甩甩头,酒劲过了,下去尿尿,一拍大腿,支起耳朵听,若有若无听到鸡叫声,兴奋得心花怒放,看见牛芳芳象条狗蜷缩在那儿,点燃一支烟,把破旧的黄大衣和一床小褥子卷吧卷吧,往腋下一夹,迎风出门,那样的深夜,充满了诱惑,温馨可人,许多梦幻象肉虫,悄不惊声爬上来。
“呼---呼呼---”狐狸悲伤哭着。
不知是鸟还是动物,“噢---噢噢---”叫着。
叫春的猫,从这边钻到那边,“无我(呜喔)----无我(呜喔)----!”
李宜忠头皮开始发麻,两腿打软,不断东瞧瞧,西瞧瞧,不知什么东西,倏地一下从他脚边“噢哟”一声跳窜过去,“我的个妈呀,这么吓人,是不是鬼?”他感觉腿上有铅,抬不起来,更跑不动,头发直竖,他转着圈看,好象有很多女鬼嬉笑向他招手,“不会的!不会的!这世界根本没有鬼,一定是我自己吓唬自己!”他走路不看脚下,任凭高低不平的土坷垃在他脚下作祟,让他不断趔趄,象喝醉了酒,要栽跟头,不远处,被阳光曝晒的骨头上,磷火冒着蓝光,虚汗沁出来,裆里头那个上,粘在裤子上,他一阵阵晕眩。
爬第一道沟时,不知什么大鸟“叽嘎!”一声,带着“呜”的声响,从他头皮上飞过,他吓得往下一蹲,从沟坡上滚了下去,好在沟里没有水,要不然洗个免费澡是没问题,滚下时,脖子被折一下,只能勾着头看,要不然就龇牙咧嘴地疼,他使劲往上爬,爬到一半,回过头看看:那件退了色的军大衣和破旧的褥子,散落在沟底,“我日他祖奶奶,这他妈是鬼打墙!”只得退回去,重新拾回那些东西。
远处的家隐没在一片黑暗中,这时候,他只想回到那个温暖如春的狗窝里,那里有牛芳芳陪着他,无论怎样漆黑不见五指,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折腾,现在一切索然无味,欲望被稀释在这无边的黑色里,看得见还很遥远的小鬼庙模糊的影子,就象一只敞口夜壶立在那儿,想到还要爬过一条沟,感到四肢乏力,真是他妈粗心大意,至少要带上一盒洋火和一包烟,要是有把手电,就更能壮他?人胆,他站在沟顶上,冷飕飕的风让他冷醒一些,咬咬牙,一想林兰香那双杏眼有水,水染桃花,花枝乱颤,他的欲望就象鬼魂附体,吐口痰,“去他妈个老x,如能花下死,做鬼都风流!”
李宜忠在黑暗中迷茫,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林兰香,这会儿正幸福躺在李建木怀里,象绵羊那样打着鼾,上半夜的折腾,让她身心疲惫,李建木这时候醒过来,却不敢动了,那条丰腴的身子,象鱼那样安静,他粗糙如同老榆树皮的手抚摸着那光滑的肌肤,叹一口幸福的气,甚嚣尘上的的屑正在落定,一切原来是这样,原来男女这样妙不可言,怪不得梁冬青那样:要哭着走了,他真是个瓜怂,难怪怀中的她说:是神密果,这口他阻断近几十年的神密果这样甜,甜到腻,腹腔里正在荡漾着这种味道,他扳正了林兰香,他又饿了,一颗他未吃过的果子,这是呓语,不清不楚,夜象小船摇晃起来,黑夜原来是苦难的男人和女人享受的,自此许多人爱了夜的深沉,象水不断把生命渗漏。
李宜忠终于迈过第二条沟,这一条沟,哗哗流得正欢,不过河宽有河宽的好处,上面有座简易的小木桥,李宜忠曾经走过,摇摇晃晃,过了桥,离小鬼庙就不远了,听人说:那个地方有蛇出没,他心打颤:不会那么七巧让我碰见吧?他小心翼翼走上桥,象他妈奈何桥,如同船在摇摆,有些眩晕,“狗日的,老子让你坑苦了,呆会儿看老子怎么折腾你!我要象剥玉米那样,一下子把你剥个精光!”“呜洼---呜哇----……”小鬼庙那儿,传来一声声叫,吓得他一屁股坐在桥上,一块年久失修的烂板,掉下去,好歹腚大,要是小东西,一准掉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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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声不断,他拽着桥桩,一步三颤,那汗象黄豆大,把眼睛都滴模糊了,他糊乱擦一把,几乎是小跑过了桥。
“嗯哼哼!嗯哼哼!……”这又是什么叫声?他听得扑愣愣声,断定是什么鸟,“狗日的,就你们也想吓住老子?门都没有!他妈的,这小女人真够折腾人的,亏她想到这么地方,嗯!有眼力见,我这么个胆大的人,都被吓得半死,换个人,早他妈吓尿了,她能来,胆够贼的!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他竟唱上了,字节抖动,字音变调,唱完了,离小鬼庙不远了,他大叫一声,“二娘!二娘!你在吗?”他要进门时,从门里走出来个人,面对面,把他吓得“我的妈呀!”身子一软,双眼一闭,再一懵圈,倒在地上。
第二天,阳光晒腚的时候,李宜忠醒过来,他就倒在门里,在一堆草里,睡了几个时辰,到处摸摸,甚至掐了自己几下,“啊哈!老子还活着?”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草屑,“都说小鬼庙神密莫测,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他甚到调皮地摸摸泥像小鬼的脸,“昨夜一定是你们跟我开玩笑,不待这样的,下次可不许这样!”他的目光落在鬼龛上,在那儿,他发现一只女人的鞋和一块干净的手帕,上面绣着藕和荷花,他听过一句有深度的歌词:“荷花爱(挨)藕,藕爱(挨)莲!”他知道那一定是林兰香的,他喜出望外,“她来过,一定是她来过!”他把一只女人鞋和手帕抱在怀里,全身乱颤,“是我怂了,让她看我笑话了,关键时候,老子竟然掉链子,我不如一个小女人,羞!羞!羞!不过下一次,一定不会了!你要相信我!”他把女人的鞋,当女人的脸吻了,“咭!咭!咭!”半夜掉魂,倒掉出了惊喜。
“真他妈晦气!走!老子打道回府!”当他夹着黄大衣和褥子走在阳光里,心是暖洋洋的,拍拍口袋,仿佛那里装的不是一只女人鞋,而是一叠崭新的人民币,而那块手帕他攥在手心里,手心冒汗,他舍不得松开,那是一把打开另一个女人心扉的金钥匙,他用攥手帕的手,捶捶胸口:“我太幸福了!心想事成!”
李建玉用手遮挡明媚的阳光,如针如刺扎在手上,“狗日的九月,阳光还这么辣,这是要人命呀!”,他知道贾云龙不会真心接受他的建议,只是跟他打哈哈,瞎应付,是铁了心要把李宜忠放在队长位置和他对抗,贾是知道的:这李宜忠就是一只无法修复的破罐子,装不住水,更装不住稀饭,脑后长着反骨,不好驾驭,这一点,和贾福生老早就达成共识,但在消耗李建玉能量上,非此人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