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雅楼起初是某位富商所建,因为崇敬读书人,所以时常邀请一众读书人来此宴会,久而久之,存雅楼的名声打出去,不需要富商主动邀请,便有读书人主动来此。
后来存雅楼易主,成了卫氏的产业,这样的聚会也未曾断过。
卫鹤和桑昭被引进二楼雅间,推开窗户,便可看见楼下聚集的文士,有大声作诗者,也有持杯应酬者。
他们对面的雅间的窗户被推开,一个脑袋探出来,朝着卫鹤拱了拱手,又一个脑袋从他身边探出来,好奇地盯着桑昭,远远地上下打量着她。
卫鹤低头回礼,瞧见桑昭一直盯着对面,轻笑:“还未为阿昭介绍,这是李公李长青,旁边的许是他的小孙女,半年前来云阳探亲,之后便长居于此。”
“我知道。”桑昭漠然望着对面的爷孙,“曾经的丞相,对吗?”
卫鹤笑意微凝,看着桑昭的视线上带着惊疑,刚要发问,桑昭便不感兴趣似的移开了视线:“桑城的人也知道他的名字,的确很出名。”
卫鹤有些不确定她的想法,但她确实没再将视线留在李长青爷孙俩身上,卫鹤摸不清她的心思,只好随着她的视线往楼下望。
美酒佳肴,乐声阵阵,宴会之中不仅有书生,还有人趁着气氛正热,命身边小童拿出精美装匣,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拿出其中画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展开。
又是仕女图。
一幅美人抬眸观雪的图。
商人一边手持画卷,一边朗声诵读画卷上的字句:“雨潇潇,愁绪万千夜无眠,独观月。忆昔当年雪中景,言笑晏晏谋大业,而今故人无迹寻,不知何处诉真情。林嵩推门入,奉汤求添衣,又携良医来,泣泪言静养,苦药灌入喉,更难眠。
实是旧伤复发,疼痛难耐,自知时日无多,辗转难安。弗知若为幽壤魂,可否见故人。念此而不惧,反生期冀。又恐再相见,尔风华如初,余华发却生。
此生不敢言无憾,将死之身,贪心祈上苍,只愿万民无忧尔安乐。”
他念完,在诸人或好奇或惊叹的视线中,将画小心挂上会场中心的架子,朗声:“此乃宦臣周秧临摹,几乎与真迹无二,价高可得!”
二楼雅间的窗户皆大开,陆陆续续有人靠近窗边,观察堂中的仕女图,距离不远不近,算不上看得清楚,但字形字体却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这些被商人念出来的句子,起初写得工整,及至往后,却像是主人握不住笔了似的,字迹潦草起来,周秧临摹时,将“乐”字收尾处一团浓重的笔墨也临摹了出来。
不难看出这《念桑女》的第七篇,是什么时候写成的。
卫鹤几乎是下意识去瞧桑昭的脸色。
她的面色平淡,似乎既不因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太祖的感情而动容,也不为这幅画引得众人争相竞价而惊讶。
她听着越报越高的价格,冷不丁开口:“你说这些,是楚和的真心话,对吗?”
裴如芥没跟过来,春览和子风一起候在外面,卫鹤顿了顿,对桑昭直呼太祖名讳一事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回答她的问题:“是。”
桑昭垂眸,看着二楼不知哪家的仆从捧着银钱下去,强势压过众人,将钱递至商人面前,取走了图。
楼下惋惜声四起。
卫鹤四处望了望,没瞧见楚长熠的身影,有些疑惑。
桑昭看着仆从捧着画上楼,听着画上的字句被人背出,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中:“既是真心话,为什么,广为天下知。”
桑昭偏头看向他,眼眸里终于浮现出点点疑惑:“楚和如果知道,会很生气。”
卫鹤为她解释:“这些字画原是要作为陪葬同太祖一同入皇陵,不过太宗皇帝将其拦下,这些字画便一直封存在皇家,除了历任天子,几乎无人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