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兴寺是大锦朝的皇家寺院,相传太祖在打下江山前,在该寺庙出家,太祖皇帝一统江山后,便将原先仅有一扇小破门的破烂寺庙修葺一新,再添砖加瓦,修建了庞大的建筑群,形成了今日的皇家顶级寺院,只准皇家成员参拜,不准外人进入。
从皇宫到皇兴寺路途并不遥远,快马加鞭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但由于今日是望日,依照大锦律法,天子得于大兴殿举办朝会,京城所有在职官员都会入朝禀报大小事宜,因此等到朝会结束,褪下朝服洗漱后,已到了晌午。
用了午膳,就跟拿鞭子狠狠鞭笞自己一般,匆匆地收拾东西,匆匆地跳上马车,慌慌张张地往皇兴寺赶去。
只不过,这一行,可不单单只有圣上与摄政王两人。
毕竟是皇家参拜佛祖,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地恭请太皇太后一并出行,这一请,非但将太皇太后请出了久未踏出的殿门,还将皇家上下非要挤着脖子凑热闹的子弟都请出了宫门。
浩浩荡荡的几队人马,如同万里长城,从街的这头绵延数里到那头,把通向皇兴寺长街挤得水泄不通,连小贩的摊子都被清得干干净净,腾扫出一大片干净的地儿供那些金贵的宫人踩踏。
用君泠崖腹诽的话说,如果天降陨星,一砸一个准,保管这皇家血脉断送在这十里长街上,一个子都不留。
在这一行人中,有一位十分特殊之人:李灵月。
就在前日,刺杀之事的真相浮出水面,李灵月拒不认罪还真迎来了一线曙光。原来主谋另有其人,但这人是谁,行刺又有什么目的,除了刑部与君泠崖外无人知晓,哪怕用真金白银喂养刑部,敲碎了他们紧闭的牙,也挖不出一点儿信息。
这就像是一个不能为人知的天大秘密,被塞进了君泠崖准备好的铁罐里,灌满了铅,尘封到地底下。
李灵月被放了出来,但从刑部那走了一遭回来,她的三魂七魄就被吓得丢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做了孤魂野鬼,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归不了位了。
其实这是君泠崖的意思,他留着李灵月还有些用处,暂时还不想将她逼入深渊地狱,只是先给她一点儿颜色瞧瞧,让她明白,圣上有上苍保佑,命如金贵、硬如金刚,想夺圣上的命,她还没那翻云覆雨的本事。
镶金嵌银的马车之上,君泠崖以保护圣上为由,占了一席之地,但行进的路上,他却沉默得跟被封口似的,说半句话都嫌多,目光远远地投向车帘外的景致,不知脑中在想些什么卓识远见。
李千落一个人无聊地玩着小泥人,可是小泥人太硬,手感哪及得上真人的柔软,她看向一言不发的真人,恶向胆边生,伸出手指戳了戳君泠崖的胳膊。
哎呀,好硬,手指好疼,呼呼。
君泠崖结实的肌肉被戳得猝不及防,散漫的目光逐渐聚焦,看到她呼痛,蹙起了眉头:“圣上在做什么?”
“我想找你玩儿。”她晃了晃自己的指尖,气呼呼地道,“可是你跟小泥人一样,硬邦邦的,戳不动。”
“嗯,”君泠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拿出锦帕罩在她的指尖,隔着一层单薄的锦帕帮她揉捻,“成了。”收回锦帕,继续心不在焉地望向前方。
“坏豆腐在看什么?”她不依不饶地凑上来,从他身体空出的缝隙钻了进去,把头伸到了车帘外,东张西望,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大树,有什么好看的?咦,这条路……
“胡闹!”君泠崖大手一揽,把她丢回车内,力道重得都快把她龙臀砸出花来了,“若不小心摔出去怎办!”
她受痛地揉了揉龙臀,扁扁嘴巴,不开心地道:“不是有你在么……”
君泠崖一愣,眼底刚逝过一瞬的光亮,又笼上落寞的神情,声线也低得几乎不可闻:“臣不可能陪您一辈子,您要学会独立。”
“噢,好吧。”她听不懂君泠崖话中之意,又往车帘靠去,“我想看看外面。”
君泠崖让开了位置,守在她身后,让她处在能看到景致,又在自己保护范围内的位置。
外面的景不外乎就是树和道路,其实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但随着皇兴寺的逼近,宏伟的建筑露出高昂的脊兽,她突然惊呼地道:“啊,我想起来啦,我来过这儿,我来过这儿!”
君泠崖浑身一震,心口像被一口闷钟击中,心跳余音回荡不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不确信的音:“您……记得?”
“记得呀,”她笑嘻嘻地回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很很小很小的时候,父皇带我来过这里,这里好多好多人守着我们,可壮观了。”
“原来您记得的是这个……”君泠崖的声音有点失落。
她“啪”地一拊掌,又扬高了音调:“啊,还有一个小男孩,他脏兮兮的,从墙角边上跳下来,差点被侍卫抓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