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渐密,雪势渐大。
只是一席的谈话,虽落眼处不尽白色,但远处的丘陵上已有一层白霜。万一的话刺破霜雪,喊出了在外人面前不曾喊出的称呼,便已是向陵乐说明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真实看法。
陵乐只是看着顾长风,并没有理会他。
顾长风站在雪里,并没有马上回话,他并不是在真正的思考这个问题,而是故意放缓回答的速度,给予陵大家足够的尊重。
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他根本无需去想。
一日为师,便终生为父。
他有师父,虽然师父的名字不知是真是假。
他有师承,哪怕那个门派连名头都没有。
但他既已认定,便会一生奉他们为师。
这是他的原则,是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对人生的某种坚持。
顾长风虽在登徒,虽明面上是一灯大师的徒弟,但一灯大师很清楚,顾长风既然已是那个人的徒弟,那他便做不了顾长风的师父。
顾长风更加明白,他只是在登徒派挂个名,迟早是要随师父走的。
学习了无名真功,任何真功他都已看不上了。
跟着酒剑仙学了剑,任何的剑法都只能是作为辅料。
顾长风或许觉得师父们的为人很奇葩很不靠谱,但他们教自己的东西却都是货真价实的。
陵大家给出的诱惑很大,比作为剑山阁楚越的弟子还要大,但顾长风依然没有动摇。
一是因为师道。
二是冥冥中的某种坚持。
三是他相信自己的自觉。
重活一世,就是要活的快意潇洒,做事顺心意。
在登徒派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待着那两个贱人来接自己,这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既然这样想,那便不会有任何变数。剑山阁也好,皇书院也罢,都只是浮云!
于是顾长风不再多想,对陵大家重重施了一礼,极为认真的说道:“掌门师尊待我不薄,我就想在这里好好呆着。陵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感激不尽!”
陵乐盯着顾长风,没有说话。
顾长风微低着头,平静的看着陵乐。
刹那间,那些融化在脸上的雪,有些刺骨。
陵乐的声音骤然冷淡了许多,忽然说道:“我这一生,挚爱痴迷于音律,所以我看重你是个音律天才,觉得可以让你成就一番声明,耀眼一段光阴。可你自己不选择这条路,那么对我而言也就没有意义。但我,对这个江湖还是有些影响力的,难道你就不怕因此而得罪我?”
万一眉头微微一皱,这明显就是威胁了。
顾长风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心想难道又是要像剑山阁那样,从此不允许踏入皇书院一步么?
还是,以后连京都都不让进了?
顾长风摇头轻笑,然后平静的说道:“人这一生,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非要我来选择,得罪一位贵人,和背叛一位恩师,我当然会选择前者。可我从小便听着陵大家的曲子长大,通音律之人知晓彼此的内心,我认为,陵大家不是那种会因此而记恨的小人。”
陵乐冷笑一声:“你怎知道我不是?”
顾长风说道:“我愿意赌。”
陵乐突然喝道:“女人都是小心眼的,臭小子!”
顾长风认真的说道:“陵大家不是寻常女人。”
陵乐再次沉默。
良久后,她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