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荣裹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的时候,张新元裹着被子趴在桌上睡得呼噜直响。景荣看着一屋子的各种食品袋子跟酒瓶,又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两人今天是发了什么神经。
景荣把买的醒酒药放到桌上,取下手套走到印漓的床边。看到床上的情景,景荣整个人都不好了……
印漓没睡,也没躺。他脱了鞋,面朝墙壁,蹲在床角。脑袋抵在墙壁的夹角,身体还一晃一晃的。
“印漓。”景荣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印漓。
印漓动了,慢慢转过来,然后又缩到墙角,抱着腿静静地看着景荣。他表情冷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景荣:“……你在干嘛?”
印漓:“我是蘑菇。”
景荣:“……”
景荣暗搓搓地掏出手机开始录像,憋着笑继续问道:“你是什么蘑菇啊?”
印漓不理他了,又捡起另一个话茬说道:“我很厉害的。”
“哦,给我说说?”景荣盯着手机里的画面。
印小蘑菇这时候伸出一只手,晃悠悠地开始比划:“我小学考试都是第一名,我是班长,还是学习委员,我还做过少先队大队长,做过旗手。我拿了很多奖状,得过很多奖品,我几乎没让他们给我买过文具,都是我自己得奖得的。”
印漓仰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景荣。
景荣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放下手机,揉了揉印漓的头:“嗯,很厉害。”
印漓点点头,高兴了:“我初中也是当班长,也得了很多奖,但是同学们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没有骂人也没有打人啊。他们也不喜欢我,我考第一名让他们参加家长会,他们从来不来。”
“那是他们不该,他们做错了。”景荣隐约明白了印漓说的‘他们’是谁。
“我高中还拿了奖学金,我一周生活费五十块,他们说家里穷,我拿了奖学金,衣裳和画具都没舍得买,把钱给他们了,可是他们还是不高兴。然后那个女人死了,明明她自己得的癌症,可他们都骂我,说我用家里钱多了,让那个女人没法用钱医病。明明是她自己得的癌症……我做得还不够吗?他们为什么永远不会满意?”
“不是你的错。”景荣想要伸手抱住印漓,却被印漓摇头躲开了。
印漓垂眼看着褥子,然后又往墙角缩了缩,他的头转向墙里,声音闷闷的:“我不要当人了,我要做蘑菇,什么都不用管。反正我怎么做都不对,反正他们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啊。”景荣轻轻梳理着印漓的头发,呢喃道:“我喜欢你啊。”
印漓慢慢转过头来,诧异地眨眨眼。景荣笑:“我喜欢你。”
印漓听懂了,明白了,他却摇着头,浅浅地笑了:“你是景荣啊。”
印漓说,眼圈红了:“可你是景荣啊。”
你是景荣,不是印家人,不是他的亲人啊。
景荣听明白了印漓话里的绝望和痛苦。
“我是景荣,可我是你的景荣啊。你还有我呢。”景荣拉着印漓的手,缓缓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道:“你想当蘑菇,就长在我身上吧。你喜欢哪儿我就带你去,你不开心了就躲到我怀里。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我永远也不会离你而去。我是你的景荣,没了你在我身上,我就会死掉的。我需要你,印漓。”
印漓懵懵懂懂,被酒精麻木的神经似乎想不通其中的逻辑,但他抓住了两个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