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什么样的小黄门?”我问道。
“就是端午节之后,每日里来送东西来的人啊!”语燕道:“紫鸳姐姐也见过两次吧。”
紫鸳点点头:“就是个寻常的内侍,年纪也不大,以前并没有见过,就是端午节之后,开始往这里送每日的分例菜蔬之类。”
刚开始几日,她们几人绝口不提“端午节”三个字,后来慢慢见我并不介意,便也说了。
紫鸳续道:“这么说来,这也是黄公公安排的人了。哼,那就一定没安着什么好心!”
“可是这半袋米明明是好的啊!”语燕不解道。
紫鸳摇头:“不管是好的坏的,总之黄公公不会对景芳斋的人存着好心。这小黄门既然是奉了他的命令行事,送来的东西又怎会有好的。”
“他说了不让你声张?”我问道。
“是啊,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开玩笑。”语燕道。
紫鸳皱眉道:“那次姑娘中毒、咱们吃坏肚子的糕点,不也是经他的手送来的吗!”
语燕神色一凛,道:“是了。紫鸳姐姐说的是。”
我忙伸手拦住,含笑斥道:“做事也不想一想!他一个送东西的小黄门,何曾会知道送来的东西有毒无毒!但是送来的东西烂了坏了,他却是能够看见的。”
“姑娘说这是什么意思?”紫鸳奇道。
我道:“或许这个小黄门,倒是好意呢。”沉吟片刻,我忽然想起什么,道:“语燕,那次你听见大厨房有人聚赌,在大厨房外将你拉到夹道里的,你看会不会是他?”
语燕小小的嘴巴张开成了圆形,半晌合不起来,一双眼睛也出神地瞪住,转也不转了。
我与紫鸳都笑了起来,紫鸳伸手推一推语燕:“姑娘问你,是不是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就傻了!”
语燕乍然回过神开,轻轻“啊”地一声,“姑娘不提,我倒是没有想过。姑娘这么一说,我竟越来越觉得,那天忽然伸手将我拉进夹道里的人,就是这个说话的声音了。”
紫鸳问道:“那天你就一点没有看见是谁吗?”
语燕有些沮丧:“我听有人追了出来,吓得不得了,被拉到夹道里,就直接从另一头跑了。竟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是谁。只是记得后来有人问他,看见有人从这里过没有,他说了一句没有。不过那个时候,我都已经跑到了夹道的那一头了。”
语燕对那小黄门是否就是当日帮她的人,还是有些顶不清楚。但墨鸰已经试过了,送来的米没有问题。
有道是火烧眉毛顾眼前,我让紫鸳把米煮了。
对于那小黄门的身份,眼下无法确认,但我想了想,至少让语燕明日,向他道一声谢。我想可以试着跟那小黄门说几句话,多少知道一点他的来历也好。
结果第二日一早,我早早梳洗了,站在大门后面,想看一眼这个对我们有一饭之恩的小黄门的时候,却听见语燕诧异又失望的语气:“咦,周高班【内侍的一种品级】,怎么今天是你来送饭?”
周高班是以前常送分例来的一位内侍,官职乃是内侍高班,虽然是等级比较低的一种内侍,但因为有些年纪的缘故,故而大家都称呼他为“周高班”。
只听周高班笑道:“这不,于娘子到吴圣人的慈元殿去了二十多天,我也跟着去了,现在于娘子回来了,我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这么说,惠妃娘子的身体大好了?”语燕问道。
“是啊,若不是这样,我们还是过不来呢。”
“那官家的贵体怎么样呢?”
周高班轻轻叹道:“本来有些起色,天气渐热,似乎又有些倦怠了。”
皇上四十五岁的年纪,算起来应该是春秋正盛,却不知为何,一直说是身体欠安。
语燕追问道:“那这段时间顶替你的那个小黄门呢?”
周高班顿了顿,似是愕然,随即又道:“我不知道是谁顶替我的,这不,刚回来,就来给谢姑娘送东西了。”
语燕“哦”地有气无力,很快又是欢欣地低呼:“啊,什么东西,好沉!”
周高班道:“于娘子说进了暑月(注:六月大暑小暑,故称暑月),听说黄公公还没有给景芳斋送冰,这不,就让小的送来了。”
周高班说话,喜欢带上一个“这不”,倒是很亲切的。
语燕欢然道:“于娘子对我家姑娘可好得很啊!让她费心了!”
周高班忽然低声道:“吴圣人也在问你们姑娘呢,那天于娘子与我们慈宁宫的几个人刚去,吴圣人便问,谢姑娘怎么样。于娘子说,谢姑娘又跟着教习学了几天宫规,认认真真的,每天还到福慧楼打扫一遍,自己在学着给娘娘整理修补旧书,丝毫没有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