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他们尚且年轻,有人从头再来,有人事业有成,有人热衷奉献,可就是这样不同的几人聚在了一起,并且一起见证了这场大雨,很难不相信这不是缘分。李女士的爱波涛汹涌雨停后不久,原本湿透的地面变成了半干。尤里里去了趟尤峥嵘先生的墓地,那里埋葬着尤家的祖祖辈辈。每次下过大雨,路上便少不了泥泞,尤里里换上了半个小腿高的黑色雨胶鞋,踏过能陷入半个脚的泥地,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地带。那个挺立在泥泞中的墓碑,还有墓碑前盛满雨水的碗。尤峥嵘先生在世的时候,并不嗜酒,可每次喝酒便喜欢拿着家中最大的碗。哪怕他入了土,尤里里和李女士也会带着大碗和酒来看他。尤里里蹲下身子,把碗中的脏水泼到一旁,拧开手里还有半瓶的辣白酒,倒了进去。“爸,今天下雨了,我来给你擦擦。”墓碑上,一些混着泥点子的雨滴正向下滑动,盖住了上面的字。尤里里从脖子里取下白色的汗巾,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把墓碑擦了个干净。这片土地上,有她的爸爸,有她的爷爷,也有尤家世代长辈。当初火葬场前,李女士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土葬,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严格。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土生土长,入土为安。尤里里蹲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那个慈眉善目的男人。“爸,我辞职了,现在回到了村子里,工作不是很稳定,工资也不高,但是我觉得,我适合这里。”头顶一阵叶片哗啦,鸟群起飞,朝着远处的天边飞去,阵阵鸟叫盘旋在上空。它们也在为她欢呼和高兴吧。或许土地下那具熟悉的身体已经化作枯骨,或许一年又一年的花花草草都是尤峥嵘先生给予的营养,那些长势喜人的花儿,那些傲然生长的小草,全在墓碑前尽情接受着风吹雨打。旁边的枯叶落在地上,他们会被埋进土壤里,营养土壤,就像是尤峥嵘先生播种桃李,最终会得以满园。天上的太阳正斜斜的挂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尤里里陪着尤峥嵘先生好久,直到太阳落山,只剩下一点点橘黄色的小尾巴,她才站起身子,不舍得朝着那些黯荡的灵魂告别。“爸,我下次再来看你。”那个省了剩下一口的酒瓶斜靠在墓碑上,酒香肆意,在地下的尤峥嵘先生,您下辈子会长命百岁的。尤里里走回家里时天已经暗下了。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李然沉厚的声音。“二姨!你做的饭可真好吃。我爸做饭就知道放酱油和盐巴,味道总是咸拉拉的。”李女士从厨房端出来一碗蒸菜,放到了院子里的木桌上。李然光着上身啃着西瓜,许久不用的电扇也被搬了出来,电线从屋子里扯到院子里,呜呜地吹着热风。“妈,我回来了。”李然回头,嘴里塞满了西瓜,嘴角还有红色的西瓜汁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姐,你咋才回来?”李然含糊不清的说着。尤里里拧开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把脏掉的汗巾放在水下冲洗,洗洁精被随手挤了一些,白色的泡沫融合着脏东西,流到了水池里。尤里里身上被澎了不少水点子。“我去看我爸了,你今天怎么没去打球?”李然用手背抹了把嘴,拿着一块儿西瓜起身,放到了尤里里嘴下面。“姐,吃西瓜。今天刚下过雨,篮球场湿哒哒的,而且,那些跳广场舞的老太太真是太不讲理了,占着篮球场根本不让。”尤里里啃了口西瓜,不算太甜,是她喜欢吃的脆瓜。李女士端着冒热气的绿豆汤走了出来,锅放到地上,用勺子搅动着,热气滚滚。尤里里把洗好的汗巾搭在绳子上,走过去看了一眼绿豆汤,有些嫌弃。“妈,说了多少遍了,绿豆水里不要放面糊糊。”李女士把碗重重地放到尤里里面前,语气生硬。“来,你自己盛出来没有面糊糊地绿豆水。”在李女士逼迫的气势下,尤里里一下就蔫儿了。李然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啧啧啧,欺软怕硬。”砰的一声闷哼。李然蜷身捂住了脑袋。“姐!二姨!你看我姐!”李女士瞪了尤里里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别闹了,吃饭。”其实尤里里感觉的出来,自打李女士知道她从pe辞职以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最后一点的忍让,那是看在尤里里是她女儿的份儿上。尤里里不敢再出声,李然在一旁做鬼脸。“对了,姐,你已经两天没给我补课了,课时费你还要不要了。”“课时费?!”李女士把口中有些噎得慌的蒸菜咽下,反问李然。“什么课时费?”李然故作惊讶。“二姨你不知道吗?我姐说她给我不可,一个小时三十块呢!”尤里里顿感不妙,她把身子朝着离李女士远的地方挪了挪。“妈,我那不是刚辞职而且没工作嘛,再说了,这也没给啊。”李女士已经抽出的刀又收了回去。“不许收,李然是你弟弟呐,你还要课时费,他就一个高三的学生,能有多难教,上了六年学,还能考不及格不成。”“咳咳!”李然吸进嘴里的绿豆卡在了喉咙眼儿,满脸通红。这下轮到尤里里幸灾乐祸。“哎呀,是啊是啊,学了六年,就算是猪也能考及格吧,人家研究人员都说了,猪可是聪明着呐。”李然闷头扒碗里已经见底的绿豆,就差把碗扣在脸上,还不忘记扭头剜尤里里一眼。晚饭过后,尤里里打开了窗户,蚊香点在窗子旁边,今夜的风格外凉爽。只是李然死皮赖脸的躺在她床上,美其名曰补习。可看着已经八点多的时间,尤里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明天不行吗?我今天真的很累。”尤里里倒没有撒谎,从后山回家后,她洗了个热水澡,不过还是没能预防住感冒,鼻子囔囔的,再加上下午紧接着给尤峥嵘先生说了说话,冷热风交替一吹,她只感觉头酸脑疼的。李然故作妖娆的姿态,侧身躺在床上,目光深深地勾着尤里里,眼睛里藏着狡黠的暗光。“姐,你告诉我,山山哥和那个霸总,你喜欢哪个?”尤里里身子猛地一僵,缓缓转过头,盯着李然看。“你哪儿学来的这些鬼话?”“你可拉倒吧,村子里都传遍了,山山哥和他家那个霸总亲戚,都喜欢你。”尤里里就差脱下鞋子朝着山山脸上猛扇。“混小子!你先想想你的成绩吧!山山我们根本没有那回事儿,而且,你口中的霸总,是我的上司,顶头上司明白吗,人家来村子里是为了后山开发,只是恰好我在pe任职过罢了,一切就是这么巧合,就是这样,你,出去!”说着,尤里里伸手抓住李然的衣角,强硬地将他从床上拖起来,往门外推去。李然趴在门缝边上,楚楚可怜“姐,我爸去城里办事去了,我今晚住你家啊!你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吧。”卧室门被李然尝试推了好几次,可尤里里用脚在下面挡着,甚至脚趾头都给挤变形了。尤里里下了死令。“睡客厅,晚安。”砰!门被关上。又一阵杂乱的噼啪声音响起,尤里里把门给反锁了。下一秒,尤里里把自己重重地砸进了棉花被里。床垫回弹了几下,嘎吱嘎吱地想着,似乎朝尤里里抱怨着她粗鲁的动作。今天可真累,不过收获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