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领头的,刚越过铁门,下一刻头颅就滚地上了。血花四溅,善念营的人多是一些老弱妇孺,此刻吓得连连后退。几具尸体又被扔进焚尸坑,火烧得更旺。火光阑珊下,厚重的铁门慢慢关上,他们双眸再没有愤怒和绝望,只有死寂了。这时天空中飘飘落下什么,原以为是灰烬,伸手接了一片,竟是雪花。再抬头已经没有明月高悬,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的乌云。“下雪了。”薛长风默了一下,问道:“天越来越冷,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吗?”周礼怀叹了口气,“善念营生了疫病,可皇上并没有给太医院救治或拿出方子,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么。饿死、冻死、病死,无非三者其一。”“可活生生的几百口人呢……”“在朝廷眼里这几百人怕是比蝼蚁都不如。”铁门关上门了,仿佛关上了地狱的入口,待他们回身,看到的是盛京万家灯火,太平盛世。他们往外走,越走灯火越璀璨,越走离善念营的凄惨哀嚎就越远。等走到长街上,善念营也消失在了视野里,仿佛真的沉入了地狱。而皑皑白雪也将那些脏污掩盖了,只要不去深扒,便不会发现下面是脏的。柳云湘想到什么,看向周礼怀问道:“刚才在街上那少年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而亡,真的是疫病吗?”周礼怀歪头,好笑道:“朝廷不都说了是疫病。”“可这疫病来的也太巧了。”“像是痢疾,不过夏秋发病多,冬日倒是少见。倒也不是很难治,但这么多人需要妥善安置,需要干净的食物,需要大量的药材,朝廷不堪重负,索性就不管了。”柳云湘还是觉得太凑巧,可也仅仅只是怀疑。“如果是疫病,那这些驻守在外面,还有一些将士与里面人有接触,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染病。”严暮道。“痢疾虽是疫病,但只要勤洗手,吃的东西干净,倒也不容易被传染上。”周礼怀道。严暮不过随口一说,周礼怀这样解释,他也就没再多想。雪越下越大,薛长风抱着双肩瑟缩了一下,“反正长夜漫漫,回家也没意思,前面酒肆还开着门,咱们去里面喝几杯助助兴?”严暮拉过柳云湘,暖住她有些冷的手,嘴角轻扯了一下:“长夜漫漫,喝酒有什么意思,不若多陪陪我家娘子。”柳云湘脸一红,往严暮怀里靠了靠。见他们这般,薛长风气道:“谁没有娘子啊,你得意什么!”严暮呵了一声,“你就没有。”“我……我还不是嫌女人麻烦!”“所以长夜漫漫,你只能借酒打发寂寞了。”说完,严暮不理气得要跳脚的薛长风,拉着柳云湘先走了。“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真没义气!”薛长风冲严暮背影嚷了一句,转头去看周礼怀,“周兄,走走,咱俩喝去。”周礼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薛兄,我也得回家了,我媳妇还在坐月子,我身为夫君,不能白日不着家,晚上还一声酒气的回去吧,这不好。”说着,周礼怀冲薛长风抱拳行了个礼,忙转身溜走了。漫天大雪,空无一人的长街,独独他一个人,薛长风不由悲从心来。“我也想娶个媳妇有个家了。”小栓子的事,还得薛和风松口。接下来几日,薛和风以生病为由,朝堂不去,家门不出,薛长风上门,他就以病重不便见客为由打发他。眼看小栓子的案子要判了,已经没几日功夫,柳云湘不由也跟着着急。这日粮铺有时,柳云湘一早就过去了,见老亲王坐在里面,见到她进来还贼兮兮的冲她笑,她就预感到自己又要吃亏了。“这次我还要一百石。”老亲王开门见山道。柳云湘笑:“粮食,我们多得是,您备好银子就行。”“我堂堂亲王,身家雄厚,自然不差银子。”说着老头从自己打着补丁的袖袋里掏出一个很有些老旧的钱袋子扔到桌子上。柳云湘只瞧了一眼,数也不用数,“您数错了吧,这不够啊。”老亲王瞪大眼睛,“你细数一下,够够的。”柳云湘双手端起,淡淡笑道:“不够。”老亲王砸吧一下嘴,“咱们一家人,帐可不能算的太清,还是按上一次的价,一百钱一石。”“眼下粮价可都涨到一百六十钱了,您老既然说是一家人,我也得念着一家人的情意,那就一百五十钱。”“我的情意就值十钱?”“再多,我都想跟您断绝这情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