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和顾清明一向都对王家这些亲戚好感,平时能避就避,能不见就不见,也就只有少数几天王家的大日子,他们才会勉强出来露个脸,装装相。
从在房门口候着的陈楚口中得知王嘉彦被顾远留下来吃午饭的消息,顾清明愣了两秒,当即又回了房间,等他再从里头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骚包无比的行头。
他还摸了摸用大量发胶抓出来的发型,问看到他时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吃惊的陈楚,“这个造型怎么样?”
“张扬些。”陈楚委婉地回答。岂止是张扬,简直就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要的就是张扬,顾清明满意地对着金属画框中的倒影整整衣领,抬腿往楼下走去。
“看看,谁来了?我们家第一个奥奖影帝!”会客厅里的矮胖青年一看到顾清明立刻就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做出热情拥抱的动作。
任谁看到他这般热切的模样恐怕都想像不到,当年就是他把刚进王家门的顾清明压在身下拳打脚踢,吐着唾沫骂顾清明是“男□□带进门的拖油瓶,小野种”。
恐怕他现在这幅模样也不过是看在王重山对顾远多年如一,怕顾远对王重山吹枕边风,让他们不好过罢了。
顾清明自觉没看错王嘉彦看向自己的那双小圆眼中隐藏不了的蔑视和不屑,也没打算和他虚以为蛇,直接无视了那个敞开的肉乎乎的怀抱,大喇喇在王正烨身边坐下,把脚翘得高高的,拿起果盘里的蛇果“咔嚓”咬了一口。
没想到顾清明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王嘉彦甚是圆满的脸盘瞬间扭曲了一下,又急忙挤出笑意来,“呵呵,清明的脾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
王正烨瞥了眼面无表情啃苹果的顾清明,浅笑道:“他是个好脾气的。”
听他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王嘉彦差点就绷不住脸上的笑容。
就顾清明那个狗脾气,也就主宅里住的这几个敢说他脾气好,当年他们几个分家一块上学的孩子不过是捉弄过他几回,就差点被他用瓷器碎片划花脸,全然没有初见时躲在顾远身后的胆怯模样。
要是说这话的是别人,王嘉彦说不定当下就翻脸了,但说这话的偏偏是王正烨,王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将来执掌王家,甚至可以决定他未来的人,王嘉彦也就只得把呕出来的一口老血咽下,恬着脸陪笑道:“谁说不是呢。”
顾清明扭头瞪了王正烨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的多嘴,至于王嘉彦,连眼角都没得着一个,顾清明是彻底把他当做空气了。
见顾清明又往果盘里伸手,王正烨一边示意佣人把果盘撤下去,一边垂目和王嘉彦说话:“彦堂哥今天过来是为了?”
王嘉彦干笑着搓搓手,“没什么,没什么。早上和清明有冲撞的是意大利纺织业龙头埃斯波西托家的阿方索,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一向和他家有合作,所以早上那时候我也在场,看见那头是咱们家清明,赶紧和阿方索解释清楚了,又惦记着不知道清明有没有受伤,就过来看一看。”
这番话真是让顾清明对这个小时候贪吃霸道的王嘉彦有点刮目相看了,三言两语就给自己表了功,又含蓄地表明双方的关系,建议他们最好不要再纠缠。
顾清明一声不吭地坐着,没了苹果吃,他的指尖寂寞地绞在一起。
乳白色的骨瓷茶杯里升腾出的袅袅白烟朦胧了王正烨的五官,王嘉彦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去观察他的表情,却徒劳无功,挣扎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听到了王正烨一声极浅的笑声,带着冷漠,又透着凉,从脚趾尖窜到发尾,令他头皮发麻,正想说两句话找补点什么,王正烨一如既往的冷静语调已经传入他的耳中。
“合作?我怎么不记得王家还有这样一笔生意。”
王嘉彦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稳,解释道:“咱们家在意大利的百货生意一直和埃斯波西托家族合作紧密,每年的利润能有……”
顾清明盯着王嘉彦那双肥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他一点都不关心他口中的那个天文数字,因为那是王家的钱,再多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觉得王正烨的这位远方表兄肯定是纵情声色,内耗过度,否则怎么说个几句话就脸色发白,大汗淋漓。
“看来你家在意大利生意做得不错,当初父亲决定让你们到意大利来的决定,果然没错。”
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但总是有亲有疏,王嘉彦一口一个“咱家”,强调的不过是彼此身上流淌着的稀薄的相同血脉,王正烨一句“你家”,则点破了两人身份上的差距,一个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主家,一个是俯首称臣的旁枝。
虽然没人刻意提及,不过当初王嘉彦一家之所以被王重山打发到意大利来,不就是因为他家明里暗里对顾远和顾清明的不尊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