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里的殿宇在风雨中陆续燃起烛火,蓬莱殿也不例外。乍一看,白昼如黑夜。
君珑站在落地烛台旁,手持银箸撩拨灯芯,“是不是有谁招了?”他问前来复命的官兵。
官兵单膝跪地,脑袋低垂,“全招了。”
搜宫之后,统共抓了十九名可疑之人,其中有前两日被永隆帝偷偷藏进宫的良家妇女,也有新入宫被误抓的宫人,可笑的是居然从丽妃的床底下扯出了一名男宠,这下正好,直接把两人一起搭进去上刑。
“周大人将十九名嫌疑人与宫门出入名册核对,排除误抓的一干人等,还剩三名疑犯。经过一番审讯,三名全部屈打成招,周大人的意思是,不可信。”
君珑道,“换句话说,你们没有找到刺客?”
官兵把头又垂低一分,“……是。”
“上千禁军竟然搜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君珑轻飘飘的声音十分渗人,官兵努力寻找哪怕一句说词为自己开脱,“有件事,有件事不知能不能说……”
君珑半真半假道,“如果你觉得不该说就不说,本师听你的。”
官兵身体一抖,脑袋直接撞向地面,这一撞,下文顺顺溜溜的出来,“周大人让属下去宫门去取出入名册时碰见了襄王爷,襄王爷有心出宫,守卫谨遵圣旨不敢放行。王爷倒也没有太为难守卫,亲自查了记档后便离开了。”他的脑门贴了许久地面,冷汗顺着往下淌,就是久久得不到回应。
直到他感受到地面传来的脚步声,说话的是另一个人,“襄王爷还说了什么?”
他认得这个声音,蓬莱殿座上常客,“回沈大人,襄王爷临走前问了周大人的下落,应该带着侍从去了乾坤宫事发地。”
“问周大人的下落?王爷这是着急查案去呐,真是辛苦。”沈序一手端着一盏茶,不痛不痒的评说一句,“下官亲手烹的,太师尝尝?”他递了一盏给君珑。
君珑接过茶随手搁在茶几上,“你,回去给周尚书带个话,劳烦他继续追查,务必找出刺客以保证龙体无恙。”
官兵不敢动手擦那满头冷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吼了一声,“是!”旋即自觉滚出去。
外头雨声更清晰可闻,裹着雷声透进来,在偌大的蓬莱殿回荡不尽。
君珑沐浴在烛光中,所思良久,方才坐下抿了口茶,“甘醇清雅,滋味相当不错,沈中丞烹茶的技艺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赞赏道,然后从茶香白雾中慢慢抬眼凝视,“可惜安抚人的功夫还差了点。”
“这实然怨不得下官。”沈序摊手说,“为着‘避嫌’一说才能勉强把王爷堵门里,现在侄小姐离宫了,他恨不得早一步查清真相,我们没有阻拦的理由。老实说,王爷心心念念都是侄小姐,您连一面也不让见,有点忒狠了。”
君珑轻轻一哼,“李巽一旦知晓行刺之事尚有余地,岂会轻易放她离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是肯定的。”沈序道,“不过下官没想到太师的心思这么单纯。”
君珑问,“沈中丞有何高见?”
沈序暧昧一笑,“譬如有其他私心。”
君珑蹙眉不悦,“荒谬。”他用力搁下茶盏,“沈中丞有闲情胡思乱想,不如拿出精力猜猜行宫里的不速之客能躲到哪里去,居然有办法逃过上千禁卫军的眼睛。”
沈序不紧不慢道,“还别说,下官方才在霁月堂真有个想法,您以为有没有可能……”
“有没有可能刺客已经不在行宫之中?”李巽问周胥。
大雨倾盆,乾坤宫里死寂一片,约莫是染了数十人的血渍,抵不住雨水冰凉,还招来阵阵阴气。富丽堂皇的乾坤宫在一夜之间沦为了至阴之地,众人余惊未泯,来往者除了刑部官员便是官兵。
周胥对李巽的疑问感到意外,“不在宫里?王爷何出此言。”
李巽道,“合理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