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涟醒来已经是夜半三更,静若无人。
黑沉沉的洞内只有一小束月色,伸手不见五指,她疲累的搭了几下眼皮,逐渐清醒。她听见叶离手里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声音源头清脆,可在深黑的洞里荡漾几波,音色徒然变得鬼魅。
“那是什么?”
叶离理所当然认为她在问铃声,“是铃铛,镂花铜铃。”
早间的杀戮记忆犹新,“黑衣人的?”
叶离道,“他们是唐非的死士,每人都配了一颗镂花铜铃,上附锁扣。我无意捡了一颗。”
果然是唐非的人!
漪涟睡迷糊的心又悬起来,不知道君珑和司徒巽现在平安与否?她无奈望了眼洞口,提醒叶离,“先生快把铃铛扔了。我听说唐非阴狠狡诈,谁知道上面有没有蹊跷。”
叶离冷静道,“无妨,铃铛仅为黑衣人平日沟通之用。”
漪涟不解,“为什么要用铃铛?”
“因为……不能说话。”叶离的声音听起来平雅无波,却有股力量直击人心,“黑衣人作为唐非的死士,知晓内幕不少。唐非为了永不泄密,除了近身领卫外,将黑衣人尽数毒哑,平日只用铃铛沟通。一响待命,二响撤退,声响不息,攻势不绝。”
为了一己之私,祸及他人,大兴丞相可真是厉害的很。
漪涟心下奇怪,“先生怎么这样清楚?”
叶离不忍阖上眼,“太巧,毒药正是叶某所制。”黑暗中,他听见漪涟呼吸一颤,不禁自嘲道,“我助纣为虐,有悖医德,现今便是命绝当场也是报应。”
漪涟默然在旁,一日未进水进食,感觉喉咙干涩疼痛。
说来世间事当真奇妙,叶离原先是唐非同党,干坏事那会儿她还是流口水的年纪,跟陆宸光着屁股满山跑。同党倒戈,却是她陪着玩了一遭生死与共,要她如何评说?
“怪我疏忽,该先带姑娘上去。女儿家的身子不宜长时间待在阴冷之地。”叶离忽然收敛的幽思道,“几个时辰下来,外头已经全无动静,想来暂时没有危险。”
漪涟不知他哪来把握,“洞壁湿滑,足有三人高,怎么上去?”
“姑娘修养之时,无意被在下发现壁上钉有短木桩,可用作攀爬。木桩比起此洞年代倒是新上许多,不知是否后人有将这里作为储物之用。”
漪涟下意识打量,四周黑压压一片。按理说,挖在山里的深洞大多都是猎兽陷阱,她和陆宸小时候挖过一个,结果猎到了阿爹。但看山神庙的惨状可知,至少近年来这座山头基本已经荒废,少有人迹。然而神秘人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打下洞,好像早有准备。洞里恰好留有退路,会不会这么巧合?
“陆姑娘有顾虑?”叶离迟迟没得到回音,不禁问道。
“没事。”漪涟随口道,突然反应过来,“您怎知我姓陆?”
叶离微微笑道,“几日不见,陆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说来在下的酬金还未拿,如今讨要可还作数?”
漪涟怔住,眨眨眼,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听着声音似曾相识,“你是黎申?!”她反复一想,莫名好笑,“‘口’、‘十’为‘申’。叶先生,您可真有功夫。”
叶离道,“抱歉。当日我下山无意听闻苍梧城中正闹神罚。想要一探究竟,官府偏草草结案。苦无良策之时,巧遇你与司徒少侠暗中寻人验尸,便借机毛遂自荐了。”
难怪当日的黎申言行举止都不似初入江湖的大夫。
原是蛇仙本尊的一场绝妙好戏。
“请恕在下唐突,姑娘可知陆华庄?”叶离问道。陆姓寻常,姓陆的惹上唐非却不寻常。